“你不會忘了吧,那次我們在圖書館遇見的地方可是言情小說的分類區。”
劉澤然不說話了,他耳朵有點紅,久久才冒出來一句,“我考完試就要去體育訓練的,你都知道有老師想把我要去省隊,我要保存腦力的。”
“你不會上一題是瞎蒙對的,所以下一個一樣的才不會寫吧?”
“宋晚晚。”
“我真猜中了?”
劉澤然又不說話了。
陽光從身後照耀過來,他唇抿得很直,手撐着腦袋,看着桌上的書一動也不動。
可那明明是本習題冊。
她猜劉澤然不動筆是因為一道也不會寫。
周遭人聲沸沸。
宋晚晚抿了抿唇,趴着課桌上偷偷看他,輕聲道,“怎麼不理我了?是生氣了嗎?”
身旁人還是不說話。
宋晚晚沒了辦法,她指尖輕輕推過去一顆酸梅子糖,微微下陷着越過課桌間拼在一起的縫隙。
她又往那人眼下推了推,柔聲道,“我錯了,我不該嘲笑你的,你别生氣了。”
“劉澤然,别不理我了,好不好?”
那人指尖輕輕按住邊緣,迅速拖進手心,輕哼一聲,“我勉為其難原諒你。”
宋晚晚趁機哄着,“那你答應我給你補課啦,我也不找很遠的地方,就我家門口的那個便利店怎麼樣?反正我們不是順路嘛。”
劉澤然轉過頭來看着她,一張臉氣得通紅,“你得寸進尺。”
“我是真的覺得你很厲害啊。”宋晚晚繼續誘哄着,“你想想,你體育已經那麼好了,成績好一點的話,就是天之驕子啊,這個人設比校霸還要好。”
劉澤然剝開糖紙,把糖扔進嘴裡,他舌尖頂了頂,梅子正好碰在口腔上方,酸酸澀澀的味道驟然迸發。
他别過身,露出那張自認為很帥的側臉,“我勉為其難再答應你一次。”
所以,去英國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的成績一落千丈到現在這個程度?
可這已經不是她可以問的了,這不是他們現在這種關系可以直接面對面聊的話題。
宋晚晚隻會也隻能接受這一切,然後挽着謝檸往樓上走。
一樣的旋轉樓梯,傍晚夕陽隻照亮最前面的三級。
這樣好的天氣,這樣快要放假的日子,她祈禱吃一顆酸梅子糖就可以帶着心裡的酸澀一起融化。
讓我在這樣好的一天裡,不要再為你感到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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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真正放暑假的那天,劉澤然要不要轉學回來仍然是一件還未敲定的事。
宋晚晚抱着剩下的那些書緩緩走回家。
下學期開始就直接分班了,也要去新的班級。
她有點希望可以跟謝檸分在一個班裡,可是她們選科不一樣,現在看起來成功的概率大概微乎其微。
迎面又是這個漫長的紅燈,宋晚晚歎了聲氣。
遠方傳來汽車鳴笛,還沒等她弄個清楚,大貨車又一次從這裡開過。
一樣的紅色車廂,一樣緩緩打起的轉向燈。
她一顆心卻在緩慢下墜。
宋晚晚知道,自己已經總是這樣了,就像被設定了程序的人偶。
站在這裡,看見這樣的車,她的目光總是會飄向路對面的小賣部,祈禱那裡不要站着任何一個人。
而如今。
她對上一雙冷淡的眼。
劉澤然還是那身裝扮,他手上帶着同樣一個電子手環。
陸林橋緩緩從店面裡走出來,拍拍他的肩說了句什麼,他卻沒有移開視線。
微風吹過,帶起他額前碎發,牽着劃過眼睫,直到她的身旁好像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聲音,直到這條馬路又回到錨點裡。
劉澤然轉身拉開車門,坐上車走了。
“哇塞,豪車,真有錢。”
“也不看看人家什麼人,他家不就住在那邊的什麼雲園嘛,在東邊呢。”
“天呐,真有錢啊。”
綠燈亮了又滅,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宋晚晚抱着重重一疊書,她好像終于才回複知覺。
緩緩有風吹過,那枚書簽被吹得從校服口袋裡掉出來,像個垃圾一樣在這樣粗糙的地面上不停往前滾。
一東一西,天差地别。
這樣三針兩線企圖縫起來的謊言,好像在今天徹底破滅,被狂風吹開,露出那些快要斷成絲的纖弱布料。
宋晚晚抱着書繼續在走,她繼續在走這樣一條相似的路,這樣一條馬上就是無止境下坡的路。
她不會再跟任何一個人去買路邊的小賣部買巧樂茲,不會再把包裝袋折成星星企圖換來一些好運。
溫溫熱的風吹過發梢,驟然間有水滴落在封面,最頂端那本書上寫着的一九九九字迹逐漸暈開,好像再也不會看清了。
一切都太可笑了。
不順路的兩個人湊在一起走了那麼久。
她開始後悔,後悔從前問他兩人是不是住在同一個小區。
那人看着她,放書的動作一頓,微微低頭,碎發蓋住眼睫,看不清他眼裡情緒。
或許在很久之後,宋晚晚聽清了那個回答。
劉澤然嘴角微微勾起一個笑,他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