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長什麼樣,叫什麼……”
宋晚晚側過頭,兩人一起走進陰涼地裡,“和我應該也沒什麼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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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教室的時候,像錫箔紙一樣的窗簾和收在桌上的試卷被吹得嘩嘩作響,亂飛成一團。
直到放學都是這樣的鬼天氣。
李靜楠很少會來接她放學,因為她很少在家,大多數時間總是說着在忙在出差。
今天也這樣,她隻能自己坐公交車回家。
站台上就有屋檐,狂風卻還是卷着暴雨一路吹進來,更别提走到一半傘就壞了。
人或許總會因為極端天氣而回憶起什麼。
宋晚晚坐在早就被打濕的凳子上,水漬扯着肌膚黏連在一起,腦海裡卻忽然想起了謝檸問自己的問題。
為什麼要改?
真話假話都一樣,她想,都是因為劉澤然。
李靜楠一向管得嚴,那次她難得被同意外出。
下午三四點,靠着書架看書,就在她看完一本抽出下一本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熟悉的臉。
有風吹過。
紗質窗簾飛起,落下,斑駁陰影把他眉眼塗抹出一點比酸橘子更加青澀的少年氣。
而同樣的春天順着敞開的窗飄進室内,從她指尖跳進對方的眼裡。
那人很意外的樣,挑挑眉,雙手搭在書架上,把臉湊得很近道,“嗨。”
宋晚晚差點被吓得一愣,她把書擋在臉側,顧及着圖書館要保持安靜的規定小聲道,“你也來看書嗎?”
沒想到對面竟然遞過來一張紙和筆,上面的字意外的很好看。
【你連我叫什麼都忘了?】
宋晚晚下意識擡起臉,目光卻是一頓。
他胳膊搭在書架上撐着頭,被抓到偷看的眼神沒有任何不好意思,隻是很坦然地笑了笑。
世界像被分成明暗兩側,所有的明媚都落在他臉上,還有一點點不知道是什麼花的影子。
一動一動跳躍着,像心跳。
在彼此相對的空氣裡,同頻、共振。
宋晚晚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隻好握着筆低下頭,一筆一畫很認真地寫出他的名字——劉、澤、然。
明明不是在學校上課,他們這兩個同班同學卻整出一副偷偷傳紙條的樣。
看着對方問自己在看什麼,她裝模作樣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言情小說。
嗯……
她選擇拿起筆,本想寫一本很知名的書顯得自己有文化點,誰知寫了一半忘記到底是哪個年份了,隻好瞎扯了一個一九九九。
宋晚晚害怕被拆穿,盡管她覺得劉澤然應該也是個文盲,但她還是有點心虛地低下頭看自己的鞋,陰影順着流淌過來。
像今天一樣。
同樣濕透的鞋,在這一瞬消失的雨。
“嗨。”
熟悉的聲音如同悶雷般落在耳側。
宋晚晚雙手還維持在這個僵硬的姿勢,頗為遲疑地擡起臉,水珠在這瞬間快速從臉頰滾落,砸進衣領。
“嗨。”
車燈從身側一閃而過,緩慢地照過彼此。
“好巧,又見面了。”
隻有兩個人的公交站台。
陳兆沒有收起傘,就這樣站在她面前。
車燈從他身後又一次閃過,碎碎絨絨的黑發鍍上一層虛幻的光,順着雨水一起滴進地面。
可是,怎麼會是陳兆呢?
在下雨天,找到自己的人怎麼會是陳兆。
雨聲漸大。
宋晚晚抿着唇,手裡還緊緊握着壞掉的傘,卻聽見身前人清脆的聲響如玉石落在地面。
“已經很晚了,這裡沒什麼人,隻有我們兩個,不用害怕被發現。”
陳兆很溫和地笑,眉眼彎出漂亮的弧度。
他單手撐着膝蓋俯下身,好直視她的雙眼,“所以,要不要一起回家?”
宋晚晚一愣,指骨緊張到發白,她倉促道,“我自己帶傘了。”
“你的傘好像壞了。”
完蛋,沒借口了。
他又說,“或者我把傘給你吧,這種天氣淋雨容易生病。”
她下意識道,“那你呢?”
陳兆隻是笑了,眉眼裡流淌的都是溫柔,“我超強壯的,淋雨回家就當鍛煉身體了,這可是個絕佳的好機會。”
這個人總是這樣,做什麼都給你留足選擇的餘地。
眼見對方都快把傘塞進自己手裡,宋晚晚受不了了,“算了我們一起撐吧,反正你的傘也很大。”
她心一橫站到了一起,兩人之間很有分寸地隔了一點距離。
宋晚晚緊緊捏着自己的手,看起來頗為局促,等反應過來時,陳兆已經把那本書遞到她眼前。
是村上春樹的《1Q84》。
“我猜你會喜歡,買了想送你的。”
他在用很真摯的語氣誇贊着,“今天演講好厲害,我在台下看得好佩服,還想問你呢,最後一句怎麼突然改了。”
“我記得以前你也用過這篇稿子,那時候結尾還是黃金時代的一九九九。”
宋晚晚緊緊把那本書抱在身前,正準備開口說着什麼,身前一直停着的車前燈卻驟然亮起,刺得人眼前一黑。
巨大亮度讓兩人無所遁形,渾重雨幕下,漆黑的轎車如同怪物般蹲守在黑暗裡。
不斷落下的纏綿雨絲被切割成短命的碎燈帶,飄飄搖搖落不到實處。
她心猛然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