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己的原始資本為生，一輩子匍匐在地闆上的女人，她的失蹤并沒有引起什麼水花。

如果沒有格林這麼個會在外面調整參數，查看數據的“天眼”存在，或許水晶的死就會成為無人在意角落裡的一片羽毛，被風吹走的除了靈魂，還有那在污穢之地堅強活着的花。

“安息吧。”格瑞絲收起标準制式的鐮刀，回收靈魂時這是硬性要求，畢竟沒有哪個瀕死之人看到拿着單兵武器的死神會走的安詳的。

每一個規定的背後都有一個故事，或者事故。曾經有死神用改造工兵鏟回收靈魂時被狠狠地投訴了，因為有個惡魔同樣在蹲守那個靈魂。

水晶的一生沒有什麼波瀾壯闊，隻有不斷的剝削和壓迫，或許她的死是一場解脫，但生物的本能總是繼續活着。于是格瑞絲在她的靈魂中感受到了痛苦，以及淡淡的遺憾。

她在遺憾什麼呢？死神之眼在沒有陽光的小巷閃着沒有溫度的光。格瑞絲長出了一口氣，拿起了備用的移動電話，撥通了辦公室的座機。

接到匿名電話報警，一般而言不排除是惡作劇的可能性，但涉及人命，警察們還是安排了人手前往現場查看。最終這位水晶女士也算是被人收殓了起來，入土為安。

“線索又斷了。”

憤怒及懊惱握住了所有警察的心。此時除了不斷追求真相的二人以外，其他同事也被迫感受到了一種阻力——或許真的存在什麼人，在不停地阻礙着人們探尋真相。

誰會殺死水晶呢？所有人都隐隐有一些猜測，但飄浮在半空，無人說出那個猜測的内容。

一個卑微的遊莺，一個除了一間租住的公寓外身無長物的居民，一個已經步入中年，即将失去她最後的資本的女人。她或許什麼都沒有，但能夠從事這個行業到中年，她總歸是知道謹小慎微這四個字該怎麼寫的。

那麼誰會殺死水晶呢——

或許那個阻礙着他們的人是個具有名望的高官，又或許他在城市的陰暗面有着在場的合法暴力機關工作人員無法想象的權勢。總之在場的人們明顯感受到了那種被無形間注視着的感覺。

曼奇尼的臉色頭一回那麼難看，格瑞絲把臉放在阿帕基的肩頭，小聲問道：“是不是應該安慰他一下？”

“這種時候的安慰或許不管用吧。”阿帕基歎了口氣，“至少我們知道了水晶的下落，她不會在陰暗的角落裡繼續呆着了。”

“也不用再耗費精力去找她了呢。”格瑞絲忍不住也長歎一聲，“一切都回到原點了。或許我們應該停止調查這個案子？市局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吧。”

阿帕基握住了格瑞絲的手指，稍微用力捏了捏：“你這話聽起來有些太冷血了，格瑞絲。”

“在安排精力分配這方面亞洲人總是很擅長。”格瑞絲伸手拿過阿帕基的水杯，“無意義的工作隻會更進一步的消耗同事的信心，況且現在還願意緊咬着這個案子不放的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話是這麼說……”

“話是這麼說，但我決定繼續調查下去。”曼奇尼擡起了頭，“不管是最開始的死者，還是無辜死去的水晶，她們的靈魂都在看着我們——作為警察，我們是最後能夠為她們主持公道的人了。”

即使水晶的靈魂已經被回收，但此時此刻格瑞絲依然願意為曼奇尼的決心鼓掌。這位警局前輩雖然平日裡可能有些不着四六的，但在面對不公和謎團的時候，他從未退縮過。

于是曼奇尼的調查繼續了下去，局長替他向市局提了申請，這下曼奇尼能夠拿着真正的屬于本案專案組的調查令進行案件偵查了。格瑞絲戴好了自己的眼鏡，跟在了阿帕基身後，與曼奇尼一同前往仍然被封鎖着的酒店房間。

酒店的前台對警察們打了個招呼，她對于案件的偵破已經沒有什麼希望了，但面容俊朗的警察們還算養眼。而且不知道是因為本地居民足夠悠閑，還是因為他們擁有足夠多的生存資源，總之這個酒店目前被作為了一個獵奇的景點進行參觀——甚至死者生前用餐的餐廳也被開發成了一個旅遊打卡點，拍照要額外付費。

歐元已經作為記賬和轉賬貨币發布，但尚未完全普及。前台看向對裡拉和歐元的轉換率還未完全熟悉的同事，又将視線轉向了乘坐電梯前往事故樓層的警察。等三名警察走進了電梯，金屬門關上後，身後的餐廳也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