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漸默不作聲地思考,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身子一歪倒回床上,要與世隔絕般拉扯被子蒙住頭。
“不跑嗎?”羅密伏在被子上追問,“和警署那次一樣,我們制造鬼打牆幫你拖延時間。”
馬多林這輩子都不會想到,他不僅把空間站有隐蔽逃生通道的秘密暴露給專案組,還給蘇漸也指了條明路。
對其他人來說撬天花闆和爬軌道都是難題,可蘇漸新得了粒子炮,轟個大洞不是問題。再加上有他們三隻鬼協助,時間也不是問題。
這理想也太豐滿了。蘇漸歎氣道:“這裡已經不是霍塔星了,我們在太空警署手上啊。再說了,就算我們走狗屎運真的爬出去,你帶我漫遊太空嗎?”
胡生禮貌地提醒:“是你爬,我們飛。”
蘇漸:“……”這根本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怎麼完成任務啊!線索量才10,移動格就這麼大,随便往哪個角落裡站都能縱觀全局,真的找不出新東西了。
而已經發現的線索裡,隻剩指紋識别鎖還毫無頭緒,進度卡殼,他隻能擺爛了。
“進行不下去就讓警察去查吧。”蘇漸聲音悶悶的,“有你們仨幫我偷聽消息足夠了。”
契約鬼不能違抗宿主命令,移動格重新啟動後,胡生拎着痛斥蘇漸不幹活的羅密出門幹活,安瞳跟在他們後面,飛馳穿過結構複雜的軌道。
移動格七扭八拐,排好隊伍回到收發站平台,挨個接受檢查。
文之進來的時候蘇漸正在看日記,屈起一條長腿用來放本子,聽到鞋跟磕地的聲音才擡起頭。
昔日的綁架者一朝淪為階下囚,在移動格裡又吵又鬧,這副歲月靜好的樣子很少見,以至于文之被恍了恍神,讓托克搶先問:“這本書是哪來的?”
估計私底下沒少做思想工作,托克刻意裝着不熟,語氣自然過了頭反而生硬,蘇漸聽了有點好笑:“從櫃子裡拿的。”
文之掃了一眼矮櫃,每個移動格裡都有這樣的小櫃子,和整體設計風格并不相符,檢查過幾個移動格後,文之越發肯定這不是犯罪集團準備的東西。
人質的私人物品是搜查重點,文之拉開兩層抽屜,拿走了裡面所有東西,托克不帶任何表情地向蘇漸伸出手:“請把筆記本交給我。”
蘇漸遞給他:“是不是每個移動格都有一個矮櫃。”
是肯定的語氣,他沒有在詢問,好像隻是閑談時換新話題,漫不經心地說出了口。
托克移開視線:“這不是你該問的。”
“我從日記裡看到的。”蘇漸同情地看着托克,孩子經曆了什麼被逼得口風這麼緊,“馬多林允許人質擁有一些私人物品,隻是審核非常嚴。空間站裡有一位來自新連京星的工程師,他申請了一些廉價材料,給每位受害者做了一個矮櫃,鼓勵大家不要放棄生活的希望。”
詩人的語言更加優美,蘇漸轉述出來略感羞恥,盡力維持淺淡從容的微笑:“古地球時期圈養奶牛的時候會放一些輕音樂,保證奶牛心情愉悅來提高牛奶産量,這麼想馬多林的思想還挺複古的。”
聯盟時期生命樹系統幾乎到了人手一套的地步,蘇漸猜他們保持心情愉悅的方式大多是依賴藥物,但馬多林肯定不會替人質付巨額綁定費,移動格裡也沒有外接設備。
托克下意識想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私自移動物證是破壞現場,你不該看的。”
“你們把嫌犯安排在這裡不也是在破壞現場。”蘇漸不以為意,“怎麼現在才想起來檢查現場?”
托克有點憋屈地看了一眼文之,帶教警官表情嚴肅,想到了某位擾亂調查的罪犯,連利瑞都繃不住真情流露,恨不得當場宣判就地死刑。
文之最後檢查完衛生間的大設備,回來抱起矮櫃準備離開,莫名感覺蘇漸的移動格比其他的更冷,忍不住抖了抖。
金屬門合攏,移動格加速滑走。蘇漸打開個人終端看時間,因為不在星球上,個人終端自動匹配了最近的星球顯示時間,并提供公時做參考。
蘇漸手動調整到霍塔星,現在下午四點多,人工太陽該進入休眠态了,不知道白庭什麼時候回來。
蘇漸保持看日記時的姿勢呆坐一會,平躺下來,睜大眼睛盯天花闆,然後翻身坐起來,光腳踩着地闆,右手撐在床沿上,略微移動就能摸到指紋識别鎖。
如果那位詩人比蘇漸矮一些,坐起來也許剛好能摸到指紋識别鎖,他每天就有無數悄悄解鎖的機會,隐藏在稀松平常的生活細節裡,瞞天過海到就算把監控安身上都不一定能發現。
蘇漸仿佛變成一具雕塑,凝固地保持動作,隻有放在指紋識别鎖上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
穩定循環的氣流被無形存在攪亂,恒定溫度不可避免地降低,在距離蘇漸兩米左右的位置謹慎地觀察。
和契約鬼待久了,蘇漸已經能從分清楚冷空氣和陰氣,對着虛空自言自語:“出來吧,我和傷害你們的人不是一夥的。”
“我的目标也是殺了他們。”蘇漸很平靜地說。
緩慢湧動的空氣産生了波動,蘇漸聽到一個稍顯稚嫩但語氣不善的聲音: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