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羅氏狠狠拍在桌子上,怒罵道,他遇劫匪那次,就該把他也殺了,斬草除根!
刻意放慢腳步的崔裴城兩人,正走到恩壽堂院門外,恰好就聽到了大羅氏這一聲極度憤怒之下的低吼。
崔裴城眼底迅疾笑意消失,遍布寒意。
他目光冷冷地朝陰影處掃了一眼,一個鬼魅般的身影急速掠來,“主子?”
“滿嬷嬷,龍寨。”
“是。”
身影掠上房頂,幾個起躍後,消失了。
沈幼宜秒懂,原來崔裴城之所以沒當即處死滿嬷嬷,是她還有用,還得從她身上找到崔裴城想要的東西。
她歪着腦袋,偷瞄他,見他臉色鐵青,心裡就打小鼓了,會不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我要不要馬上跑?
他雖沒看她的一舉一動,但機敏過人的他,還是察覺出她的不安。
他眼神帶着光看向她,“我殺盡天下也會護你周全!”
她瞪大了眼睛,與之對視。
“走吧,别讓皇上等太久。”
也隻有這在邊疆大殺四方的将軍,才敢說出讓皇帝等的話來。
沈幼宜實在是被他剛才的話震驚了。
殺盡天下也護你周全!
他說這話時的眼神裡分明燃着熾烈的火。
那火代表的是什麼?
愛情,親情,恩情,甚至仇恨?
可這幾樣裡,自己與他哪一樣都不是。
明明他們才不過相識半月,他就待她如有幾十年情分的老友?
不,老友之間也不會說出這樣厚重的話來。
這話壓在她心頭,讓她悶呼呼的,有些難受。
怎麼能不難受?
那就采取最簡單的方法吧!
不懂就問。
她看着他,眼底盡是狐疑,“為什麼?為什麼對我這樣……不一樣?”
明明外傳他對女人是兇殘暴戾的,女幹而後殺的傳言也不是一聲兩聲的。
如果我說我愛了你兩世,再不好好疼你,我都要瘋了,你信不信?
他還是怕吓着她,隻淡淡,“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該對你好?”
“我說的是……你待我與别的女子不同?”
索性就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沉默地牽着她往前走,走出去很遠,這才幽幽道,“我沒有别的女子!”
她登時,目瞪口呆。
知道暫時不能讓她相信,他也不多加解釋,隻兩人走出崔府,他輕輕攬着她的腰,将她抱進馬車裡,“從這邊去宮裡得一會兒才能到,你睡會吧。”
再無其他話,他放下了車簾,隔卻了他冷清的面龐,冷清的聲音,卻浮着複雜情緒的眼睛。
馬車裡準備了厚薄适宜的錦被,軟乎乎的枕頭。
但她毫無睡意。
耳邊一直回響着他說的那句話。
原本要是他真如傳聞中那樣暴戾,她就會時時避開他,等他離開京都,她就可以施展手腳,把自己該做的做完,然後她就潇潇灑灑地離開京都。
或許可以找一個安靜偏僻的小山村,安穩度過這一世。
但他這幾日的表現,以及剛才那句震撼她心靈的話,都讓她無法平靜。
原本的計劃要被打破,她似乎要過一種沒有仔細規劃,全憑着感覺的生活。
車簾掀開,遞進來一個盒子。
“進宮很費體力,吃點東西,好有力氣。”
一整盒的杏仁核桃酥。
聞着熟悉的香味兒,沈幼宜的肚子裡發出輕微的咕噜咕噜聲。
她忙捂住肚子,拿眼去瞄車外的崔裴城,雖車簾隻掀起一角,但從崔裴城嘴角揚起的那抹微帶嘲諷的笑意來,她知道,他聽到了。
不由地很沒底氣地辯駁,“你以為在你們崔家,就不費體力嗎?”
鬥智鬥勇,偶爾還得甩個耳光啥的,手心它不疼嗎?
他嘴角上揚的弧度加深,随之輕笑出聲兒,“小狐狸!”
“你才小狐狸,你全家都小狐狸!”
聽聽,小狐狸?隔狐狸精不遠了。
她回怼。
但人家已經不回她了,就好像用沉默告訴她,我不跟小狐狸一般見識!
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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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宮,禦書房。
剛行了跪拜大禮,就聽龍書案後頭那位急吼吼地說道,“快擡起頭來給朕瞧瞧,是怎樣一副花容月貌,引得朕這護國大将軍不惜奔馳三千裡趕回來與你成親,歇馬不歇人,僅僅用十日就趕了尋常一個月餘的路程!”
“皇上,您别吓着她。”
崔裴城臉上依舊冷清平靜,沒有一般官員見皇帝的惶恐與巴結逢迎。
“哈哈,當着朕的面兒護犢子!崔愛卿,真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呐!”
在沈幼宜擡起頭,晉隆帝看了她的容貌後,發出感歎。
沈幼宜眉眼微垂,看着腳尖。
“走。崔卿,出去走走,咱們君臣也有幾年沒見了,朕有很多話要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