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盈盈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您是張先生什麼人,居然敢在北京城悄悄為張先生修建廟宇。”
畢竟這個時候張居正一家可沒有平反,雖然民間都覺得張居正冤枉,但是在萬曆皇帝的老巢北京私下裡建祭祀張居正的廟卻是在是膽大了些。
老人見盈盈也好奇,便尴尬地笑道:“我也是張先生的弟子。當時張先生柄國,雖然幹了不少為國為民的好事,但是也得罪人太多了。最後就連自己的老鄉和弟子都在大庭廣衆之下反對他。不肖徒兒對不起先生往日的教誨,沒辦法幫先生平反,隻能悄悄假托漢朝留候張良為先生建這一個小廟來寄托哀思。”
盈盈一聽老者如此說,也是歎息,畢竟背叛張居正,給予張居正傷害的人除了他的小徒弟萬曆皇帝還有其他人。并且他們在張居正生前就直接插張居正一刀,給予原本就積勞成疾的張居正莫大打擊。
萬曆五年九月二十六日,張居正父親病死。按照明朝潛規則,父母死亡,在外做官的兒子必須離任回鄉服喪三年,等到服喪期滿後才可回任辦事。不過潛規則終究在潛規則,隻是打破的人很少罷了。若是皇帝下旨挽留而自己又同意繼續當官,這樣其實也可以不用辭官守孝,這種方式就叫“奪情”。隻是違背潛規則的代價自然是慘烈的,張居正結局的悲慘也有這個原因。但張居正此時的改革已經進行到了關鍵階段,若是張居正因為回家守孝,革新大業必然受到嚴重挫折。自然張居正不願意受這個委屈,選擇“奪情”也是應有之義。但是朝廷上的反對派也不是傻子,自然就假托維護倫理綱常攻擊張居正“奪情”的舉動就是不孝。自然有不少人上書反對張居正“奪情”,而最出名的四個人就是翰林院編修吳中行、檢讨趙用賢、刑部員外郎艾穆、主事沈思孝。
而這四個人中,翰林院編修吳中行和檢讨趙用賢是張居正學生,而刑部員外郎艾穆、主事沈思孝。則是張居正老鄉。在明朝,學生反對老師無異于欺師滅祖,一邊來說老鄉之間相互攻擊也是一件格外丢臉的事情。而在張居正身上,這種雙重的背叛同時發生了。
在他生前修吳中行和趙用賢這兩個本應該成為張居正臂助的學生背叛了他,而在他死後他用盡心血培養的學生萬曆不但餓死其家人,而且一改之前在張居正生前的恭順,朝着昏君怠政的道路一去不複返。雖然萬曆皇帝主政期間也不乏三大征之類的亮點,但是他死後二十四年,大明王朝就草草滅亡這一點來看,萬曆皇帝做得實在是不合格。
就在盈盈惋惜若萬曆多對國家用點心,朱由檢也不至于崇祯十七年因為國事積重難返而自缢煤山的時候。
事到如今,盈盈也隻能歎息;“張先生是一個好宰相,可在在師生緣分上實在是淺薄。如今有老先生您還能記得故人的一點情分時常祭祀他,也算可以了。隻是……”
老人問道:“隻是……什麼?”
盈盈見老人好奇,又看看周圍除了老人的随從也就是周若雲淩雲這些人了,因此她也就信口開河道:“當時的陛下太年輕,不知道誰才是對他好的人。若張先生在,陛下還能被那些大臣逼得不願意上朝?”
聽盈盈一個小女孩這樣說,老人聽了之後很難得地點了點頭,借着又流着眼淚說道:“你說得很有道理。隻是我知道我要死了,我是不可能活着看到張先生平反的那一日了。隻是我死了之後這廟的香火可怎麼辦?朝廷已經餓死了張先生不少家人,如果這給張先生的香火又斷了,那我豈不是真的畜生不如?”
盈盈沒有辦法安慰老者,畢竟他和張居正直接的往事太過沉重了,或許一切的恩恩怨怨也隻有當事人才能明白。
老人哭了一回兒,又看了看盈盈,突然露出了一絲勉強的笑意:“你且放心,雖然張先生走了,但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大明還有像張先生那樣的英傑替他守護着大明江山,隻可惜他再好也不是張先生了。”
對于老人這一番不知所謂的話,盈盈也是摸不着頭腦,畢竟盈盈也知道真正的曆史上,居正之後再無居正,大明應該沒有什麼可以力挽狂瀾的人才了。
就在盈盈愁腸百結的時候,那老人說道:“你這小姑娘倒是很有意思,容貌性格倒是和我那小孫子很相配。”
盈盈對于老人的客氣自然并沒有真的得意忘形,她隻是站在一邊得體地笑笑,畢竟這種話盈盈迎合也不是拒絕也不是。
正在盈盈打算說幾句話轉過這個話題時候,老人突然從袖子裡面出一塊晶瑩剔透的上等羊脂白玉佩。盈盈定睛一看,這居然是鴛鴦形狀的玉佩。
老人走上前去拉着盈盈的手,然後就把玉佩塞到盈盈白皙嬌嫩的手心之上,說道:“長者賜不能辭,我家裡可不缺這些俗物。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盈盈見老者執意要給她禮物,自知自己無法拒絕,便隻能老老實實地收下禮物,老人見盈盈雙手肌膚宛如玉,竟和玉佩色澤不相上下時,随即說道:“最近身體不好,家中多事,等忙完了這些瑣事就帶我那小孫子到張良廟裡和你見見面。我那小孫子自幼喪母,他爹也不太管他,我這個當爺爺的看他可憐,就在自己還能睜眼的時候幫他找個好媳婦好好照顧他。”
老人說完就問了盈盈住哪,盈盈見老人面相親切,居然順嘴就說出了自己如今的住處。老人知道盈盈住處後,就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離開,隻剩下盈盈呆呆地站在原地思考自己和老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