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梅園的梅花也已經零落了許多,盈盈跟在陳仁錫後面,望着他瘦削的背影,心中也是思緒萬千。
“你知道嗎,你楊師兄考中了進士。”
過了很久之後,陳仁錫才說出自己的心裡話。隻是他此時此刻的語氣裡,夾雜着連自己的都察覺不到的嫉妒。
盈盈和朱由檢待久了,耳濡目染了許多官場上的蠅營狗苟,也明白這種老男人對于年輕後輩那種隐秘的嫉妒。但是她不好意思多說什麼,也隻能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師,那楊師兄進士考了多少名?是一甲二甲還是三甲同進士?”
對于楊銘化考中進士這件事情,盈盈心中也是各種懷疑,畢竟她的印象中明朝也沒有一個名叫楊銘化的官員。
聽周盈盈問起楊銘化名次,陳仁錫的語氣松了許多:“好吧,你楊師兄考了三甲最後一名。”
聽陳仁錫說楊銘化考了最後一名,周盈盈微微露出一點高傲不屑的樣子,然後淡淡說道:“楊師兄可真倒黴,若他晚三年中進士,名次不至于這樣差。現在雖然考中了進士但是沒有進翰林院的機會,估計以後沒有大的造化,基本上和入閣沒有關系了。”
盈盈也知道,在晚明基本上隻有翰林出身的人才有資格被大臣廷推入閣,楊銘化中了三甲進士,估計翰林是沒戲了。當然像他這種人,也不是沒有入閣的可能,隻是那樣就得指望皇帝下旨硬是提拔上去了。隻是這種靠着皇帝下聖旨提拔上去的人,一般被士林排擠,因此許多人都避免這種尴尬的局面。而盈盈知道被皇帝聖旨提拔上去的三甲進士入閣就有兩個,一個是嘉靖朝的張璁,另一個就是崇祯朝的楊嗣昌。當然,這二位在士林中的名聲都很差。也不知道楊銘化這個人,究竟會在官場上有什麼造化?隻是盈盈居然對他沒有一點印象,因此她猜測這楊銘化十有八九就是因為官場失意,早早遠離了仕途。
陳仁錫看到盈盈似乎對于楊銘化如今的名次看不上,他雖然欣慰盈盈并沒有那麼在乎楊銘化,但是卻也暗自苦澀自己現在連進士都沒中,更别提當了翰林之後入閣為相的事情。
看到盈盈居然難得地陷入了沉思,陳仁錫也忍不住對她說道:“盈盈,我收的這些弟子,唯有楊銘化楊鑄功最有天賦,别看文秉文乘李遜之現在看起來很好,但是他們其實天資很一般,若無人扶持,隻能是泯然衆人矣。隻可惜……”
盈盈看老師似乎欲言又止,就好奇地問道:“隻可惜什麼?”
看到盈盈乖巧可愛的樣子,陳仁錫罕見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隻可惜楊銘化這個孩子,他天生執拗,太過在意之前教導他的老師,導緻他對我感情實在是寥寥。若他晚幾年中進士,那麼我就有足夠的時間和他培養師生之情,隻可惜他現在中舉人中進士時間太早,以至于舉人進士的房師座師就有一大堆,更何況我這個隻是教導他一年的先生。”
“俗話說聖人無常師。即使是至聖先師孔子,也曾經師郯子、苌弘、師襄、老聃等多位老師。因此楊師兄轉益多師也是理所應當。既然您教過楊師兄一天,那也是正兒八經的師生。楊師兄若不認您也的确說不過去。況且楊師兄雖然資質純粹若冰玉,但也需要您這種巧妙匠人才能将師兄的才華徹底雕琢出來。既然如此,先生您又何必因為隻教了楊師兄一年而憂心呢?”
聽了盈盈明裡暗裡擡高陳仁錫自己在楊銘化成長過程中的地位,雖然陳仁錫知道這都是盈盈自己揣摩着讨好自己,但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陳仁錫心中還是隐隐有着少許安慰。
當然陳仁錫這種聰明人自然一眼看透楊銘化的執拗,對于這種人,陳仁錫表面上無動于衷,但是實際上早已經另有打算。
因為陳仁錫已經在和盈盈相處的時候想到了補救的法子,自然他的又恢複了往日的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