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四十五年,蘇州城吳縣,三月二十七日。
蘇州城的黛瓦粉牆之下,蜿蜒的流水日夜不息,直接将湛藍色的天空和偶爾飄過的流雲倒映地清清楚楚。水邊多為鱗次栉比的房屋,為了方便兩岸百姓出行,幾艘簡易的烏篷船和宛如滿月的石橋随處可見,橋上時不時地會有身着飄逸衣裙的女子走過。微風泠泠,吹起她們發髻之上垂下的珍珠流蘇和桂花油的甜膩香氣。
就在周盈盈怔忪間,一個穿着大紅色短襖,下穿白色棉裙的圓臉小姑娘,急匆匆的跑來。
“姐姐,姐姐,我好了,咱們一塊去買桂花糕?”
小姑娘邁着小短腿,跑動的時候,頭上用紅色頭繩紮着的小辮子一搖一晃的,很是可愛,周盈盈都擔心她的辮子萬一散了可就不好了。
畢竟妹妹的小辮子是自己梳的,如果一不小心散掉了,自己還得給自己這個多出來的便宜妹妹再梳一遍
這個時候的周盈盈又變成了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她自己也希望别人照顧她,突然讓她承擔了許多不屬于自己這個年齡段的人的責任,她自己也很心累啊。
為什麼說這個妹妹是便宜妹妹,因為周盈盈記得前世母親丁氏雖然是懷了這個妹妹,但是妹妹卻在出生之後沒幾天就早早夭折。但是如今妹妹卻好好地活着了,這不能不讓人懷疑妹妹的體内也隐藏着一個異時空的幽魂。當然事到如今,妹妹沒有對自己這個姐姐吐露真相,而她活潑可愛的樣子也沒有一點點讓其他人覺得異樣的東西。當然自己也不是之前無憂無慮的蘇州女孩周盈盈了,在自己的身上不但有着不屬于自己的前世記憶,而且更有對于大明王朝即将隕落的倉皇無助。
雖然周盈盈知道自己現在的這個妹妹的身體裡藏着一個異時空的幽魂,但是她和她一塊長大,彼此相依為命,就連名字都是她取得,因此這份姐妹情分應該是假不了的吧。
以父親周奎重男輕女的習性,對于女兒這種注定要嫁到别人家的生物自然是是不管不問,當然不會想着給自己的女兒取名字。自己的名字周盈盈還是母親丁氏取得,隻是妹妹并不得母親喜歡,妹妹出生之後,母親對于二女兒的愛顯然不如長女和随後出生的弟弟周鏡,因此妹妹的名字——周若雲還是她這個姐姐為妹妹取得。
周盈盈也記得,前世大明快要亡國的時候,為了幫助丈夫朱由檢,自己給父親五千兩銀子,希望他可以帶頭捐款,沒有想到招考居然貪污了兩千兩,然後隻捐了三千兩銀子。之前坤甯宮的總管太監徐高也知道這件事情,但是怕自己難過就沒說,當然大明隕落也不在乎這幾千兩的銀子,說了也是無用。因為自己父親後面的所作所為,讓自己對他是徹底寒了心。雖然朱由檢到最後對自己并沒有一心一意,但是因為父親的種種過錯,周盈盈不得不原諒朱由檢前世的出軌和最後殺妻殺女的所作所為。
妹妹周若雲是萬曆四十年出生,今年才剛剛五歲,現在的她用紅頭繩紮着兩個山羊角一樣的小辮子,紅着臉蛋,蹦蹦跳跳地跟在自己的後面。雖然她比不上幼女朱朱媺姚(個人杜撰的曆史上的昭仁公主名字,反正重生之後名字還是改改吧,因為這些稀奇古怪的字真的太難打了)的精緻秀氣,但是這股跟在她後面當小尾巴的可愛樣子卻和她如出一轍。周盈盈怨恨朱由檢把年僅六歲的女兒殺了,但是她也明白亂世之中,如公主這種金枝玉葉,在國破家亡之後活着或許更不容易。
隻是現在的周若雲還不知道自己自己的真正處境,因此她開心地在周盈盈周圍跑來跑去,活像一隻可可愛愛的小山羊。
妹妹周若雲的肌膚膚色其實也還算細膩光潔,但是和自己相比終究并不如自己白淨如雪,姐妹站在一起,周若雲的膚色更黑一些,因此活潑好動的周若雲就好像一個可愛的小黑山羊。
突然間周盈盈想起了在泰西各國民間關于黑山羊的寓意,其中一種寓意就是害群之馬,而另一種寓意是另類的,不受規則束縛的。周盈盈雖然已經沒有了什麼急着改變這個世界的想法,但是她還是希望自己這個妹妹可以成為一個另類的,不受規則束縛的小黑山羊,去給周家,給大明,甚至給世界帶了什麼不願意的變化。
“盈盈,又來給妹妹買桂花糕了?”
周盈盈剛剛走到糕餅店,裡面的張嬸和藹可親地問道。
“是啊,張嬸。還是老樣子。”
周盈盈一邊給錢,一邊緊緊拉着周若雲的手。
五歲的周若雲看着身着明朝漢服,峨冠博帶,衣袂飄飄的男男女女,眼睛裡流露出一種對于美的究極向往。比起國家和民族這種宏達叙事,女孩子對于美的向往可能更加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