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有多餘錢讓你造?”
“你知不知道我掙錢多難?!”
開窗戶的響動噼啪。
其實,家屬院中午也是有老人在家的,盡管沒大張旗鼓地探頭,但多多少少站在暗處看。
畢竟小區算是屬于職工家屬院,大部分人低頭不見擡頭見,很少有擺在明面撕破臉的鬧劇,尤其還是打孩子。
“……我沒偷,我一毛毛攢的。”
小叫花怯生生反駁。
他努力扥平棉襖,試圖拍掉布料沾染的塵土,奈何頭暈站不起來,隻會越打越髒:“我沒有偷你的錢。”
“跟你早死的賭鬼爸一個樣。”
女人冷笑,掏出錢包清點鈔票,嘴裡随之報數。每說一字,小叫花後背輕抖,頭卻高高昂起。不知是被打得疼又或呼吸過頻,小團白霧在嘴邊飄散開。
我站得高,女人颠倒黑白的把戲拙劣得可笑,兩張紙币合二為一,報出最後相差一塊三的結果。
“你覺得做官的兒子能看上這廉價東西?我說你腦子是不是殘廢,就該把你扔在孤兒院省得丢人現眼。”
青蘋果砸到牆,彈回來。
正巧打在我弟弟的背。
“你想一哭二鬧三上吊?我告訴你,這都是你媽我玩剩下的,趕緊滾起來!”
我弟弟沒哭、沒鬧。
他扭頭,靜靜望向手邊的蘋果,沉默地将它放在石塊中央,仰頭看着這棟半舊不新的單元,白日玻璃反光,似乎在找為什麼等不到的哥哥。
“我沒有偷錢。”
年數久遠,孩子記憶七年一換。
我不太記得那天做的事,但一樓通二樓的窗戶,始終爛着,物業不說,鄰居未提,每年冬天呼呼地漏風。
等我再度回憶,是父親帶人站在病房裡,女人滿臉煞白躺在病床上,她牙關緊咬,像看我又像望向虛空。
至于臧臧,我牽着他的手,他低垂着頭,站在牆角,渾身不可控地哆嗦。
手真小、真涼。
明明來我家都快七歲了,因為長時間營養不良,模樣個頭竟與四五歲的幼童無差,即便父親未提,可看他擰緊的眉心,估計同樣對此事深感詫異。
“你帶臧臧去買身衣服。”父親吩咐我,目光從我拉住他手腕交界處掠過。
父親頓了頓,補充。
“再剪個頭發。”
他先一步擋去臧臧的視線。
從那天起,臧臧、我、我父親再未吃過青蘋果。至于一樓窗戶,等臧臧念完小學抽條,比他母親還高才修好。
漫漫數年,夢起時彈指一揮間。
我仰面躺在地上。
恍惚中,臧臧從遠處走來,靜靜坐到我旁邊,他小身闆大腦袋,冰涼小手輕輕握住我手指,一笑臉頰浮現酒窩。
他笑啊笑,他像根瘦芽菜。
他笑啊笑,他親親我鼻尖。
他笑啊笑,他半撒嬌地說。
“哥哥不哭。”
“臧臧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