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話,隻一句話。
清醒而刺目:
丞相與丞相夫人,自重。
藍臣韻心中緊了緊。
幾乎是一瞬間,他闊步走向内院。
“落葉驚殘夢…”
奢華庭室,步驚張口開腔,對鏡描眉,看着鏡中人點點豔麗,唇邊漾起淡淡的笑。
藍臣韻先是在外院站了會兒,靜靜伫立聽着裡面的腔調,又擡頭看眼前雕欄玉砌。
神色複雜。
步驚眼瞳向後一瞥,并未回頭。
而是起身将畫好的蛾眉輕蹙,一身華麗貴妃戲服,腰肢柔軟,懶懶地唱起腔調。
若是放在之前,藍臣韻絕對要呵斥步驚過分奢靡,且超過丞相本該守的規矩。
“這身貴妃服飾…”
藍臣韻站在步驚身後,話音未落。
“陛下…”
步驚欲語淚先流,眼神一派落寞迷離。
他入戲了。
金絲細軟纏繞腰上。
藍臣韻呼吸一滞。
…
事後,步驚懶懶地窩在一角,衣衫盡褪。
隔着紗帳,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厮。
“那家夥呢,失蹤幾日了,辦個事都辦不好。”
小厮:“主子,您說的是胡斌?小的覺得他當時在戰場上與孫少翼都落了個通敵叛國的罪名,孫統領尚且被流放,那胡斌…恐怕是死了。”
“原來他叫胡斌。”
步驚心中一陣煩躁。
他現在束手束腳,身邊沒個得力的人,怎麼着都不方便。
“你再去找找,務必将他找回來,我有事要交代他。”
步驚怨氣不小。
“我的主子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呢。”小厮低頭:“您要的,不都得到了嗎。”
“将軍、丞相夫人…”
“你懂什麼。”步驚眼睛裡滿是怨念:“我當初同你從老不死那裡逃出來,為的就是聲名遠揚成為将軍。”
“最好再做個丞相夫人。”
“可你看我現在,藍臣韻他哪裡有半分要我做夫人的樣子。”
小厮笑了笑:“掃除障礙就好了。”
步驚:“我就是掃除不了。”
“怎麼知道,步釣到如今還沒病死,身旁竟然又多了個聞拾骸!”
小厮:“那你可要尋找靠山了。”
“知道了知道了。”
步驚不耐煩。
他盤腿坐在紗帳中央,末了又多一句嘴:“務必将那人…将胡斌給我找回來。”
*
“這是我要朗月國那邊的眼線,調查當年老将軍死前狀況。”
“都在這張紙上。”
聞拾骸秉燭,眸色淡淡。
步釣伸手要拿。
“你确定要看?”
聞拾骸按住他的指尖,問道。
步釣匆匆看他一眼,心裡一片空落落地。
他咬緊唇:“看。”
……
“步驚…”
步釣将那張紙攥地褶皺很深。
心髒一陣抽搐。
步釣臉色慘白地吓人,那雙玻璃眼卻灼灼盯着紙張,鼻口中仿佛被灌上冷風,置身深冬。
喉間黏膩。
下一刻,一口血噴射出口。
斑駁慘紅。
“步釣——”
……
醫師皺眉,捋一捋白須:“少将軍病情嚴重,是受到什麼刺激了?”
聞拾骸點頭,盯着步釣的眼神晦澀:“還有救麼。”
醫師緩緩歎了口氣,看着床上雙目緊閉的少年:“隻能靜養,不能根治。”
“我知道了。”
聞拾骸心中早已經有了預感。
他隐隐下定決心要走另一條路。
醫師見他執着,想要勸誡:“那件事不可魯莽。”
“朗月國本就巫術蠱毒綿長,但近些年失傳衆多,太子還是小心為好。”
“我自有安排,多謝醫師。”
聞拾骸不知聽進去沒有。
他将步釣裸露在外的雙手面龐,輕輕擦拭幹淨,就好像對待一塊稀世珍寶一般,似乎不甘心就這樣讓他碎掉。
“将胡斌放出去。”
聞拾骸對身後的黑衣人道。
房内空無一人。
“步釣…”
聞拾骸聲音很輕,怕驚醒夢中的人兒。
于是将人抱起,蒙上自己的雙眼,很是克制地将人洗了個遍,并換上新衣。
躺在床上的少年比之前更要瘦弱了,整個人下巴尖尖的,帶着病态。
就連呼吸也是斷斷續續,薄如蟬翼。
輕輕摩挲步釣的臉龐。
聞拾骸輕聲笑道:“算是我欠你的,民間遇到心悅之人,抛花便好,我倒好,還要打着當你哥們的旗号,讓你認清楚自己的心。”
“難追的家夥。”
“滿身都是秘密的家夥。”
聞拾骸勁瘦的腰身起伏,下放裹挾的薄絨被他的手掌給捏了去,蓋在步釣身上。
不解氣。
懲罰式地在步釣嘴角咬了下,又疼惜地啄了去。
直至留下紅痕。
“我陪着你。”
“永遠陪着你。”
“他們,都該死…”
聞拾骸眼底翻滾上來一絲暗色,泛起一抹駭人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