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的年級秋遊,章業炘本不打算參加,可學校裡的活動瞞不過兩家長輩,陸旻把活動通知書帶回家,她不得不接受集體活動的洗禮。
一天兩地行程,參觀鄰市博物館并沒有太大吸引力,倒是登山野炊讓一群高中生興奮不已。
高二年級共八個班,每兩個班為一個大組,章業炘不明白大文綜和大理綜為何要混在一起。
曾經的四班同學們成了更陌生的陌生人,兩班一起行動,仿佛處處都透着局促尴尬,章業炘自顧負責自己的任務,動作麻利地搭竈生火,完成後坐在一旁等羅筱和唐霓洗菜回來。
相比之下班上其它小組的同學像笨拙的大鵝,一個個隻會點燃紙張對着竈口吹氣,章業炘見狀主動上前幫忙。
三班不少同學圍在一起觀摩,很快班裡各小組在她的幫助下紛紛生起了火,四班衆人眼紅羨慕,火源加助燃萬事俱備,可理論敵不過實踐,生不起的火就是生不起。
有人嚷嚷早知道帶卡式爐,隻有陸旻厚着臉皮來喊她幫忙。
然而大少爺行徑并不磊落,嘴上說着請求,手裡舉起手機和章母通電話。
表面虛心請教生火的方法,實則處處耍賴威脅。
也就這個招數了,章業炘在心裡暗罵他幼稚。
“忘不了,你打電話跟我媽告狀,說我不幫你生火,害你餓肚子。”章業炘毫不留情揭露他的‘惡行’,“堂而皇之颠倒是非黑白。”
似乎沒想到章業炘先想到的是這樁舊事,陸旻神色尴尬,“那時候……”
卻發現百口莫辯,他就是故意的。
摸不準她是否幫忙,迫于無奈隻能先找救兵。
誰讓他害怕丢臉。
如今回想難免覺得傻氣,不懂當時怎麼就使上這損招。
見他懊惱支吾,章業炘沒再繼續往下說,其實即便沒有章母的要求,自己也會幫忙,不過舉手之勞,兩人再水火不容也不至于當面拒絕這點小事。
窗外雨越下越大,陸旻不死心再度聊起過去,“高二的秋遊,你隻記住這件事嗎?”
什麼意思?章業炘在腦子裡拼命搜刮陸旻還對自己做了什麼作孽事。
“從白天到晚上,那天我們兩個班一起行動,整個行程裡,或許有别的事情将功補過。”
疑惑更深。
“那時候和現在一樣,都下着雨。”
陸旻逐條逐點提示,“回程的路上,三四班因為繞路不得不停在半山腰,那兒有一座荒廢的亭子,我們在亭子裡躲雨。”
章業炘記起來了。
那天混亂,下午四點天忽然下起了雨,為盡快下山,學校安排學生們從左右兩道分路下山。
剛開始雨勢較小,大家意識不到危險鬧騰着淋雨,被年級主任教訓了一頓不得已消停下來,個别膽大的同學不服氣,偷偷溜到後山去。
隊形就這樣被擾亂,二班隊末的調皮學生故意帶着後面的師生繞路,雨勢漸大,山路混夾雨水泥沙濕滑難行,加上路窄拐彎多,視野盲區大,同學們着急下山誰也沒發現異常,低頭跟随不知情的領隊全往後山去。
慢慢地,腳下路越發難走,四班班主任先察覺不對勁,急忙喊停。
天陰沉得可怕,伴随閃電雷鳴手機斷網無信号,人人驚懼難抑,山路岔口多,整條隊伍徹底迷路,根本無法确定主路方向。
風暴不停,此刻并非追責的時候,兩班班主任不得已帶領學生們到不遠處的亭子躲雨。
女生們在中央,男生們圍在舊亭最外側,老師清點人數,所幸全員皆在,當務之急是盡快聯系大部隊。
後山小岔道多,四周昏暗無光,不少人被恐怖的閃電雷鳴吓哭了,提出趕緊下山,老師不敢冒險,讓同學們安靜等雨停,不停往外打電話,章業炘擡頭望天,判斷這場暴雨大概率隻會越下越大。
身處半山腰,原地等雨停極危險,若發生山體滑坡或山洪更難逃生,手機信号空格,章業炘鼓起勇氣向班主任道出自己的擔憂。
“我認得路。”剛才她在隊伍最後頭照顧身體不适的羅筱沒注意路況,“我可以先去探路,找到主路馬上回來。”
“不行,萬一中途遇到危險怎麼辦?”班主任顧慮安全拒絕她的建議,“大部隊很快派人來找,我們必須在原地等待。”
可大部隊根本不知道他們迷路至此,哪怕原路折返也難以尋人,“或者多派幾個人組成小分隊,光等着不是辦法,現在才五點,天已經這麼暗,山上沒有路燈,再拖下去更危險。”
班主任猶豫,章業炘再次保證自己認得路,泺鄉縣沿江靠山,她所在的小鄉鎮四面環山,小時候她經常爬山攀坡,方向感強,相信探路并不難。
眼見天氣越發糟糕,班主任不得不點頭同意,調派兩名男同學陪同章業炘。
“我也去。”陸旻突然走過來申請加入,班主任同意了,五人出發,章業炘依照手機指南針走在小分隊最前方,陸旻和幾名男生亮着手機電筒跟随其後,班主任墊後,沿路作标記并時刻觀察周圍的情況。
烏霧天暗,風勢極大,雨衣單薄,雨水不斷滲入衣襟,章業炘走慣了山路,腳步不自主加快,跟在身後的一名男生沒注意水坑,不小心崴到腳。
傷勢不明無法再行走,濕滑天背人探路亦不實際,章業炘當機立斷讓另一名男同學留在原地作陪,“你們的手機要時刻亮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