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處死,留着玉蘭也隻是為了青樓,定不會讓他們相見,畢竟玉蘭知道的太多了。
隻探到了兩個東家,還有兩個呢。
林璟珺心情不好,索性閉目養神,想着應對之法。
魏芝看着林璟珺穿着鶴氅,絲綢面料閃着金光,鳥羽撚成的絨織就,菱角分明的下颚輪廓滑落一滴汗。
剛剛上車時,魏芝就注意到了林璟珺在流汗,但他為何又讓添柴火?
魏芝想不通,索性将身體放松,随着搖曳的火星,閉上了眼。
“殿下,到了。”燕甲的聲音從轅處傳來。
魏芝由春明攙扶着下了馬車,看燕甲跟林璟珺似要談話,攜着春明先一步離開了。
“殿下,今日可是聖上親自派人來催促,明日的問安禮,還端端選在我們剛出了春樓,叫錢公公來喚,不對啊…”
“需不需要告訴師傅?”
燕甲苦惱的臉皺成一團。
林璟珺倒是很淡定:“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的父皇葫蘆裡賣着什麼藥,隻有親口嘗嘗才能知道。”
*
次日淩晨,林璟珺換上朝服,魏芝換上翟衣,率領着侍從,沿着宮廷的青石道緩緩向宮内行進,宮道兩旁的侍衛身姿挺拔,如松柏直立,一直将浩浩蕩蕩的問安隊伍引至殿口。
“皇子殿下與皇子妃前來給陛下請安。”宮内傳來一聲喚,片刻後,錢公公出來宣道:“陛下有旨,皇子與皇子妃進宮吧。”
魏芝瞥着錢公公,對上了一個友善的眼神,心裡不由放松了些,跟在不管不顧,大步往前踏的林璟珺身後進了皇帝寝宮。
身負江山社稷之重,居于權力巅峰,掌控乾坤的九五之尊,就如此出現在眼前。
淵帝正背對他們,坐于椅上,下着棋,袍上繡紋在燭光下隐約閃爍,似有祥龍欲騰空而起。
在他身側,還立着一中年男子,與魏芝目光相觸時,呼吸一滞,奇怪的移開眼。
誰?
“兒臣攜王妃向父皇,樞密大人,請安。”下一瞬,林璟珺便回了她,單膝跪地,分别對着淵帝與男子抱拳行禮。
魏芝屈膝下跪,雙手交疊置于地上,行稽首禮,照葫蘆畫瓢:“臣妾拜見父皇,樞密大人,願父皇福澤深厚,龍體安康。”
樞密使邵杜峥回了兩人之禮,幾言已落,淵帝隻是輕輕開口:“兒妃,起來吧。”
魏芝沒回過神,問安禮之日,竟将皇子妃先行叫起,這淵帝,心裡在盤算着什麼?
回答他的,隻是淵帝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沉穩懸于棋局之上,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因他的專注而凝固。
“兒妃,朕瞧着這棋局,怎的好像進了死路?”淵帝放下手,回首看向魏芝。
魏芝了然他意:“父皇,若殿下不嫌兒臣冒昧,容兒臣上前仔細端詳一番。”
“準。”淵帝将手中黑棋擲回牡丹紋圍棋盒。
魏芝上前,來不及思索淵帝為何知道她會圍棋,安靜的思忖,淵帝也不急,在旁待她觀摩局勢。
幾分後,魏芝朱唇微啟:“隻要在此處下棋,便可起死回生。”說着,指尖輕點棋盤。
淵帝笑而不語,倒是終于開口應聲了:“起來吧,璟珺,過來看看。”
林璟珺起身,順着聖意朝前走去,卻在望見與淵帝對弈之人時慌了神,眼眸亂顫,寒意漸生。
那人,赫然是師傅:
樞密院都承旨邵沖。
邵沖瞥見他,一副不熟的樣子起身行禮:“微臣,拜見三殿下。”
難不成被發現了?
林璟珺穩住神,看邵沖無水無波模樣又不像是被脅迫,勉強心安了幾分,将目光移到棋局之上。
棋盤上,黑子于右下角被白子重重圍困,中腹亦是白子勢力,黑子難以突圍,晃眼一看并無活路。
而魏芝那步棋,下在了左上角尖沖白陣之處。
林璟珺拱手而回:“回父皇,此棋下于左上角尖沖白陣,白若應之,黑子順勢逐步擴張。此時白方中腹雖強,然無暇顧及,待左上角黑子成勢,便可借其厚勢,對右下角被困黑子嘗試做劫。”
淵帝噗嗤笑出聲來,發問:“看懂此棋精妙之處在何處嗎?”
不待林璟珺回複,淵帝開口:“黑子雖難以突圍,但左上角黑子尚有潛力可挖,兒妃發現了,以沖白陣之計解圍。”
“為君者,當有大局觀,有時需舍小取大,轉換思路,方能破局。莫要因眼前的定式,而忽略了全局的變數。”
“你們,可知曉了?”
林璟珺與魏芝一顫,林璟珺答道:“臣,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