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芝沉默,一時不知如何回話,好在春明性子跳脫,剛上街便忘了,掏出幾枚銀兩換兩張面紗。
“小姐,我們要去哪?”春明一面說,一面替魏芝将面紗系上。
“去米行換些吃食,再添置衣物。”
魏芝雖頂替了趙清蟬,但畢竟不是同一人,身型還是略有變化,因此婚宴隻能臨時在婚服上多加改制,又趕出來一套常服。
以後在宮中定不受待見,不如現在将東西制定齊全,也不必受凍挨餓。
二人用了一下午時間将東西置辦齊全了,魏芝還不顧春明反對給她也多添了一份衣物,待出了衣行,二人大包小包,狼狽不已。
日影漸斜,餘晖如金紗般從天際緩緩抽離,魏芝拒絕春明幫提的要求,執拗的一人走在前頭,往府邸走。
經過人群時,不知從何處傳來閑話聲:“今北牆中門那處怎的如此擁擠,想出城辦些事都無處下腳。”
“你不知嗎?是趙府大理寺正趙孔麒辦案歸來了,聽說是複審他父親結的案,可熱鬧了。”
今日?
從此處至卿州也需一日車程,距今不過兩天一夜,趙孔麒就歸京了?莫不是出了什麼差錯?
不對。
魏芝突然想到,那日她與趙孔麒在書房與趙元真會談,她恍惚間看到了請願狀上,好像寫着卿州地方官員,重複征收百姓馬草田賦。
此事若查起來,定會牽扯戶部侍郎,而戶部侍郎,正是太子支持者。
魏芝腳步一頓:“春明,我們速速将東西放于府中,然後回趙府。”
…
京城的夜,萬籁俱寂。
趙府府邸皆掩于沉沉暗影,唯餘幾盞孤燈在街角搖曳,似随時都會被黑暗吞沒。
街角,忽冒出兩個影子,魏芝攜着春明,敲響趙府大門。
不多時,趙孔麒的小厮小五探出頭來:“诶,魏芝姑娘,怎麼此刻上門?”
魏芝顧不得多言,拉住他便問:“你主子呢?”
“同老爺在書房談事…”
不等小五說完,魏芝急匆匆的就往那處趕去,春明連忙在身後跟小五解釋。
靠近書房,魏芝隐約隔牆聽到了交談聲。
“父親,這是備案。”這是趙孔麒的聲音。
随後,趙元真淡然:“撤案了?”
“為何撤案?”
魏芝打開門,大口喘着粗氣。
房間内的兩人見她突兀出現在門口,面面相觑片刻,都有些驚愕。
趙孔麒擔憂的上前扶起她:“魏姑娘,今日還沒到歸甯之日,怎的就歸家了?”
“偷偷的,還能怎麼。”趙元真瞥一眼魏芝,猜到了一個大概。
魏芝調整好呼吸,緊緊追問道:“為何撤訴!”
趙孔麒視線從魏芝身上,緩慢轉向趙元真,後者則雲淡風輕的研墨,鎮紙,仿若周圍之事都與他無關。
見他這副模樣,趙孔麒從嘴裡送發幾字:“因為原告已逝,自殺結案。”
“自,自殺?”魏芝皺眉,趙元真聞言筆峰也不禁一頓,在宣紙落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趙孔麒惡狠狠的盯着趙元真,一字一頓:“對,自殺。”
說着,将手中的記錄備案擲于桌上:“原告與妻子懸梁,她們的獨女下落不明。”
魏芝不信好不容易尋到的線索就如此斷掉,上前拿起記錄備案,上面清晰寫着:
發現屍體時,無打鬥痕迹、無可疑物品遺留,無遺書遺物。
接下來還有雲雲半篇,魏芝卻再也看不下去了,記錄備案寫得滿滿當當,唯獨記錄人還未提字。
趙孔麒緊咬下唇,胸膛劇烈地起伏着,眼神中透着冰冷的愠怒:“父親,這般,你可滿意了?”
趙元真墨筆又繼續在紙上滑動,仿佛剛剛的停滞是錯覺般:“何出此言?”
“你是直接受益人。”趙孔麒額頭青筋爆起。
此大逆不道的話脫口而出,趙元真氣的将筆丢在趙孔麒身側,墨汁四濺,染黑他的衣角。
“跪下!為父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趙元真罵道。
“我不會放棄尋找他們女兒的下落。”趙孔麒硬邦邦的回。
趙元真大拇指按揉眉心,忽一下平靜了,最後隻道:“滾出去。”
趙孔麒毫不遲疑的站起身,越過魏芝,朝外走去,步入夜色中。
魏芝全程一言不發,直到趙元真望來一眼,才開口:“你不是這樣的人,我信你。”
“為何?”趙元真沒想到她會這樣回,擡眼看去。
魏芝又将袖口掀起,讓傷口裸露在外:“因為我今日才發現,當時割肉,我偏了一分,體内因還留有餘毒,可我并沒有不适。”
“在我昏睡之際,你讓翰林醫痊研制出了解藥,你明知我下的是什麼毒,但你還是幫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