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命運不眷顧,以後再想起齊溯,江洄至少可以安慰自己,她有為這份感情勇敢一次,也給了未曾宣洩出口的愛一個不算糟糕的句号。
不忍再聽她後面的話,齊溯一把把江洄攬進懷裡,緊緊抱着她,堅定地說:“不會,隻要你想,我就一直在。”
他心疼她一個人守着秘密走了那麼久,也心疼她決定告訴自己真相時的決然。
那天晚上,他隻顧着自己被剜得生疼的心,卻忽視了她做出那個決定有多麼不容易,那背後的信任又該是多麼難得。
對他們兩個人而言,喜歡或者愛,都不足以表達對對方的感情。唯有信任,是最高信仰的愛,是放任你在我的世界裡來去自由的無限安全感。
江洄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溫暖,她埋在他懷裡,聲音嗡嗡的:“你害怕流言嗎?”
“我隻怕你不在我身邊。”
這恐怕是他說過的最直白的語言,江洄擡頭看他,聽見他說:“你不能不在,知道嗎?”
這話聽得江洄心裡熱熱的:“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住進你家嗎?”
齊溯不答,江洄接着說:“因為隻有在你身邊,我才是重要的。潘朝晖就算知道了我的真實目的,也不敢輕舉妄動。若是我孤身一人,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突然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所以,我在利用你。”
齊溯輕攬着她的腰:“很高興我對你還有用。”
朦胧的意境過後,江洄逐漸意識到兩人現在沒有距離的親近,她臉上染着紅暈,稍稍後退半步:“怪不得陳舟這麼傻,原來是跟你學的。”
此刻的江洄何其溫和柔軟,牽動着齊溯的心。他任由她遠離自己的懷抱,又忍不住貪戀起那溫香軟玉在懷的感覺:“江洄,你想了解我嗎,完整的我。”
江洄裝糊塗:“你不就在這兒嗎?”
“你還記不記得,之前你問我,為什麼帶你去見Ryan。”
“記得。”
當時江洄以為齊溯要用她跟Ryan做什麼交換,大半夜的負氣開車回了東江,把齊溯一個人扔在了山裡。臨走前她問了這個問題,彼時齊溯沒有回答她。
今晚的齊溯依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了江洄另外的問題。
“你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創業成功嗎?”
不得不說,齊溯确實了解她,因為江洄确實思考過這個問題。
創業的艱難自不必說,成功者更是寥寥無幾。齊溯這麼一個沒有人脈沒有資源的人,即便有技術肯吃苦,也未必會成功。
直到她見到了Ryan,江洄才明白齊溯成功的背後少不了他的支持。
看江洄的表情,齊溯知道自己猜中了江洄的心思。
齊溯矜冷的聲音響起:“那麼你覺得我這樣一個窮學生,為什麼會認識斯賓塞家族的Ryan呢?你曾經也說過,普通人的東江和權貴們的東江不是同一個城市。”
對于這一點,以前的江洄确實很難猜到。但她已經見過了Noya和Ryan,她怎麼會想不到其中的利害關系呢。況且Noya曾提過她與齊溯母親的淵源。
想通了這些,江洄才意識到原來齊溯在意的竟然是這個。
别人或許會介意,但江洄也是這麼一個為了達到目的利用他人的人,又怎麼會去苛責他呢?
她回答齊溯:“現在能猜到了。”
江洄根據Noya跟自己講過的信息拼湊出大概的故事。
“那你不問我為了得到投資都做了什麼嗎?比如利用刻意接近Noya,利用她為我引薦Ryan。”
“Noya不是這樣的人。”江洄認為,Noya是驕傲的白天鵝,絕不會因為喜歡誰而甘心被利用。
在瑤珈竹海時,Noya跟江洄說的話也可以印證這一點。
齊溯坦白:“但我是。”
江洄粲然一笑,眼裡隻有他:“那看來我們是同類。”
齊溯覺得腦子裡有一條電路突然被接通了。
那是一種自己努力遮掩了好多年的陰暗晦澀被放到太陽下暴曬的感覺,耀眼刺目,那些在濕冷環境裡肆意生長的自我厭惡因子被熱烈的陽光驅逐殆盡。
江洄就是那盞太陽。
江洄于他而言是絕對美好的存在,他總擔心自己的卑劣和不堪會侵擾到她。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不願意主動提及自己的過去,因為那實在談不上磊落。
愛,原就是自卑棄暗投明的時刻。[注]
後來,在感受到江洄對他并不是全無感覺時,他想把完整的自己展示給她看,所以帶她去見了Ryan。由于矛盾心理作祟,齊溯最深處的希冀是她在認識了不完美的自己時依然能堅定站在他身邊。
但現在,如他所願,江洄在知道自己隐匿的過去後,依然毫不猶疑地說出他們是同類,這徹底瓦解齊溯身上的道德枷鎖,宣告他的自由之身,并給了他一個愛她的身份。
這何嘗不是一種天大的幸運呢。
不僅如此,江洄還說:“所有的一切都是機緣。Ryan和Noya的出現,是你母親不願看你希望落空,冥冥之中在幫你。”
齊溯把她的手握在手裡,微微用力:“江洄,你怎麼這麼好。”
“因為那一年,是你把我帶離了那個地方。”
他們初次見面那場對峙,并不算愉快,那時的江洄還沒學會掩飾自己,如同暗流裡的浮萍,顫顫巍巍地故作鎮定,這麼聰明的齊溯卻主動提出要她做他的助理,後來的她才有機會一步步走到潘朝晖面前。
齊溯悶聲笑:“你是不是想問,我當時為什麼會給你這個機會?”
“因為就算你看穿我動機不純,你也自信我在你手裡翻不起什麼浪。”
江洄這個人,從不沉溺于情愛,總能在旖旎的時刻說一些煞風景的話。
“嗯,當時我确實是這麼以為的。”齊溯仿佛回到了那個燥熱的夏天,彼時倔強的小姑娘和眼前眉眼溫柔的女人漸漸重合,“但現在我才明白,你是我曆經苦難後的獎勵。”
密密層層的情意撲面而來,沒有一絲縫隙,明明是自己主動挑起這場自白,但當真的感受到他這份感情的重量時,江洄幾乎承受不住。
江洄扭扭捏捏地轉移話題:“我是什麼真經嗎,要曆經八十一難才取得到。”
“玄奘取真經是為了普度衆生,你隻需要渡我就好了。”
“這位施主,那這‘真經’,你要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