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洄笑着看他:“是,我是故意讓你知道的。就像你故意讓我找到時彪的資料一樣。”
心照不宣的兩人相視一笑,這四年多以來的猜疑和試探都到此為止。
江洄非常清楚齊溯把時彪的資料透露給她,是多大的信任。即便沒有識破潘朝晖“一石二鳥”的計謀,她也不會把這個消息告訴潘朝晖的。
江洄問齊溯:“齊溯,如果我把時彪的事情跟潘朝晖說了,你會怎麼辦?”
“我沒想過。”齊溯搖頭,他不敢去預想那個失去一起的可能,他又向她挪動了一些,終于還是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所以江洄,你也是相信我的,對不對?”
他一遍又一遍地跟她确認心意。衆人眼裡驕傲的高高在上的齊溯,此刻在江洄面前像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在一次次地跟她讨要一個保證,要一份真心。
江洄不答,她輕輕掙了掙自己的手,發現他握得太緊,掙脫不開。他就那麼看着她,近乎執拗地要她親口說出一個答案。
江洄放棄掙紮,冷靜道:“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人性。”
齊溯放開了她。
周圍都是他的氣息,明明這是她住了幾年的地方,卻被逼得無處可逃。江洄趁着他走神的瞬間,脫離了他的桎梏。
她說:“人是一種很複雜的動物,他們非常善于僞裝,有時候他們連自己都騙過去了。很多人善良,是因為他們還沒有遇到足夠大誘惑。人性的惡,往往是人所不能想象的。”
有人會抛棄自己親生的孩子去換錢,懷得徹底。而有人,表面仁義道理,背地裡卻幹盡了惡事。
齊溯手心變得空落落的,江洄一點沒有猶豫地抽離出去,僅剩一絲殘存的溫熱。
齊溯的左邊手臂突然開始隐隐作痛,明明受的傷已經好了,石膏也拆了,但就是有一根神經,從左手手指,穿過手臂,通過脈搏把那痛感一次次泵入心髒。
似乎是覺得左臂的疼痛還不夠深刻,齊溯聽見江洄說:“所以齊溯,我給不了你要的答案。”
齊溯眼眶微熱:“可我還沒說我想要什麼。”
“你擁有的已經足夠多了。”
足夠多嗎?如今他确實不用再為錢發愁,但也僅此而已。在物質需求之外,人類的情感需求,他僅有一個陳舟而已。
“江洄,你是不是隻有對我才這麼殘忍。”齊溯自嘲地笑着,“你對陳舟,周嘉卉、朱盈盈、康薇,還有那個小孩兒,哪怕是隻見過一面的客戶,都是溫暖又柔和的,唯獨對我——”
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難受,齊溯無法毫不介意地說出她對他的苛刻,此刻隻剩委屈:“你憑什麼說我有的已經夠多了。”
突然的控訴讓江洄失去了周圍的空氣,她霎時間聽不見他在說什麼,眼前隻有他氣紅了的眼睛。
她喃喃地說着:“可你是齊溯啊。”
是我唯一寄予希望的齊溯啊。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高高在上的,是我觸及不到的人。你事業成功能力出衆,好像沒有什麼事情是你做不到的。
所以我自私地不允許你累,忘了你也是一個人走在這條人生路上。
齊溯自顧自地搖搖頭。原來她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當做是同類,齊溯突然覺得他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他于她而言,是老闆,是公司負責人,所以她不會同情他,覺得他高高在上,什麼都有,所以沒有賜予他任何仁慈和關心。
“江洄,你對我太不公平。你有沒有真的看見過我,我不信你看不出來我喜——”
喜歡。
喜歡這兩個字于現在的江洄而言太沉重了,這份感情一旦說出口就沒有回轉的餘地。所以江洄選擇了最笨的方法,阻止他即将說出的那兩個字。
她吻住了他。
她踮起腳尖,抓住他左手手臂,借力攀延向上,輕輕地堵住那控訴不公平的嘴唇。
不知道事情怎麼發展成現在這樣,齊溯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準備撤離了。
他忙用左手摟住她。
她太單薄了,隻需輕輕一帶,她又重新撞回他懷裡。他另一隻手抓着她的手放在心口,但願她能切身體會自己心髒的疼痛。然後緊緊扣住她的腦後,重新吻上那輕顫的唇。
他一下又一下淺淺地吻着她,顫抖的睫毛,洩露了她的緊張。齊溯在那緊閉的眼睛印上一吻,趁她驚慌地睜開眼睛看他時,得意地笑着掠過她驚訝的眼神,賭氣似的,猛烈如暴風雨般吻了上去。
江洄腦中一片空白,任由他攻城略地,漸漸呼吸急促。
齊溯真真切切地感受着她的每一寸呼吸,直到品嘗到一絲苦中帶澀的味道,是她的眼淚。
他留戀地吮了一下她的唇珠,慢慢放開她的嘴唇,将她的額頭抵在下颌,輕輕地說:“對不起。”
一滴淚順着江洄的領口落下,暈濕了心口的皮膚。
他捧着她的臉,想問她為什麼哭。
江洄牢牢趴在他頸窩,不肯擡頭,她不要被他看見這麼脆弱的時刻。
齊溯隻好緊緊抱着她。
不知過了多久,江洄收了眼淚,她輕輕掙開他的懷抱,濕着眼睛擡眸看他:“齊溯,你等我一會兒,好嗎?”
她的眼神和語氣都過于平靜,齊溯莫名地心慌,不願意放開她。
江洄破涕為笑,臉上還挂着淚痕。她撫着他的側臉:“很快的,等我,我去拿一樣東西。”
“那先告訴你為什麼哭。”親吻後的齊溯變得黏人,輕撫着她的後頸,還是不肯放人。
江洄搖搖頭,耐心哄着:“你認識我的時候,我21歲。現在,我想告訴你21歲之前的江洄是什麼樣的。”
“好。”齊溯用手擦去她的淚痕,眼裡像含着蜜,深情又甜膩,“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