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身一僵,雙目怔住。
耳邊傳來聲音。
“我早就不奢求安穩的日子了。你要插手我的後路,也要想想我願不願意。雖然我很不滿意你的行事作風,但沒有理由有些事你做得我暮翎绾就做不得。我今天就告訴你,師父重要,師娘重要,姚桎重要,韶安重要,沒有理由你白瑾卿就不重要。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裡,事情結束之前,我不會走。萬一我半路死了,那是我的命,我也認了。當年你說若是刀山火海,也要陪我走。可如今我明白,這一條路對我而言是非走不可的,東躲西藏寄人籬下,我不願意!我決不會中途棄局。你要當壞人,那我就和你惡人做到底。亂臣賊子也好,妖言惑衆也罷,要做就把事情做絕了!”
她最後一個話音落下,她背上傳來一道力道,白瑾卿已反手将她摟過。
暮翎绾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氣還沒回過來,下一秒耳邊傳來一聲含着笑意的聲音。
“你說的,不反悔了。”
暮翎绾深吸一口氣,“我說的。就算一朝兵敗,遺臭萬年,我也不會對我重要的人言而無信。”
白瑾卿目光輕顫了兩下。
他心跳得極快,好似有什麼東西在心底生根發芽。
他知道,他不可能離得開暮翎绾了。
暮翎绾覺得抱住自己的那雙手收緊了些。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漸漸昏暗下來,夜幕籠罩在山頭,星光跳躍。隻剩下面前的篝火暈開一小片光和溫度。
“我的人會混入祭典上那幫教士裡,先一步動手。”
眼下話已經說開了,暮翎绾自然不意外白瑾卿會把計劃全盤托出。
她拿起樹枝輕輕撥了撥篝火。
“禁軍層層防守,怕是不好動手。若是失手了怎麼辦?”
白瑾卿視線看着她。
“還沒說完呢。這隻是第一步。绛婁入侵,束連己防守東南。東北空虛,清明軍這一年來已經積攢了不少勢力。一舉攻入大内,白裴時和禁軍都在東南,屆時自顧不暇了怕是。當然,這樣也有風險。既然每一步都不能保證成功,何必想那麼多'若是'?”
暮翎绾點了點頭,“也是。”
白瑾卿解下外袍疊平了墊在暮翎绾背後。
“你睡吧,我守夜。”
暮翎绾也不和白瑾卿客氣,她點了點頭,道:“實在不行你半夜叫醒我,我和你換。”
“好。”白瑾卿笑了一下。
眼下天氣已經回暖,洞内溫度不算低。
白瑾卿看着暮翎绾的睡顔,目光輕柔許多。
他伸手将面前染着的幹枝落葉抽出一些,篝火被這一下帶的消弱不少。
洞内霎時昏暗下來。
下一刻身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擡手止住了他動作。
“别滅。”
她尾音有些發顫,身形微僵,連帶着抓着白瑾卿的手臂都有些顫抖。
白瑾卿在聽到聲音的一瞬立刻停了手,火苗順着一側卷過,那幾簇幹枝再度燒了起來。
其實從最早在清明軍中那一次,白瑾卿就隐隐察覺出異樣來。
隻是那時白瑾卿還不能完全确定。
因為他記得在邊境也就是他和暮翎绾在绛婁退敵那一次,暮翎绾是不怕黑的。
後來二人相處的多了,白瑾卿也說不準是從那一次開始,他漸漸确定了這個猜想。
或許是夜幕時分暮翎绾窗前永遠隐隐透出的一點光亮,又或許是獵場那次暮翎绾傳達出來的異樣的情緒。
所以剛才他隻是想把光滅下去一些,并不是想完全把篝火熄滅,卻不想暮翎绾直接醒了。
暮翎绾收回手,見白瑾卿沒說話,眼中閃過一絲不自然。她動了動嘴唇,想自嘲一句虧心事做多了。
豈料不等她開口,一隻手已經輕輕搭在了她的手臂上,那人聲音溫柔到極緻。
“睡吧,我守着你。”
暮翎绾心下微暖。明黃色的火光映在眸子裡,直到視線漸漸模糊了。
等暮翎绾醒來時,天已經快有些亮度了,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靠在白瑾卿肩頭的。
一夜無夢。
暮翎绾乜着眼,眼底夾出淚花來,白瑾卿已經若有所察的轉過頭看着她。
“怎麼不叫我?”暮翎绾擡起頭,揉了揉僵硬的脖頸。
“看你好不容易睡熟了,不好意思。”
“你臉皮這麼薄?”暮翎绾微微奇了。
可那樣子卻半分不像覺得驚奇的樣子。
她笑道:“你睡吧,我守着。”
白瑾卿眼底含笑,聞言點了點頭,他将背靠在石壁上,卻并沒有把眼睛閉上。
天微微有些亮度了,暮翎绾擡手滅了篝火。下一刻她手一頓,耳邊傳來地闆震動的聲音。
來了。
暮翎绾冷了神色,白瑾卿已經坐了起來。
暮翎绾目光凝視着洞口,眼中冷意不減,但語氣卻帶着幾分調侃,“你猜是誰?”
白瑾卿笑道:“怎麼辦,我好像賭輸了,不然你先跑吧,我留這裡斷後。”
暮翎绾直接無視了這段話,她拇指磨擦着鞭柄,笑道:“你别怕啊,我給你做亡命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