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人發了狠,一巴掌将暮翎绾甩地上,眼看着身上的衣袍沾上了灰,拍了拍竟死活拍不幹淨。他怒不可遏,狠狠掐了一把地上的暮翎绾。又不敢太過分,就朝着一旁的食物撒氣。
一通發洩下來,那饅頭被踩得又黑又扁,混着泥,早就面目全非了。
暮翎绾被那麼一甩,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要颠出來了。她勉強挪了挪身體,不動不要緊,一動隻覺得有幾處的骨頭針紮般的刺痛。
頭頂上的人走前還不忘回過頭兜臉啐了一口,“呸,晦氣。”
那人的身影一點點模糊在視線裡,可刺耳的聲音不停地往耳朵裡鑽。
“和這種雜碎計較什麼?你說都是聖上生的,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他旁邊那人聽到這話,似是想到什麼,土壤停下了腳步,拉住了他。
那太監正氣頭上,當即脫口而出:“幹嘛?!”
态度說不上多好。
旁邊那人看了眼四周,壓低聲音道:“聽說了沒,前些日子定遠軍班師回朝,慶功宴上,皇帝喝的一高興,說要把南康公主給定遠侯爺做徒弟,送到邊疆讓侯爺教導幾年。”
那太監眼皮子一掀:“然後呢?”
“然後?真是的,南康公主好巧不巧,在這個時候病了,好像生的還是場大病,發燒昏迷了好幾天呢,說是邪氣入體。太醫說好了也會落下病根。邊境那環境,哪兒是養人的地方?何況去之前是要先去青詝閣苦修三年的。可天子一言九鼎,這話說出來了豈有收回的道理,聖上如今就這一個女兒,正為這事大發雷霆着呢。”
當今聖上不好後宮美色,子嗣不豐,兒子生了四個,宮裡在位的女兒有四個,本來有六個,可惜早年夭折過兩個。但除了暮苡安,其它的公主早已過了拜師的年紀。連這些日子風頭正盛的慧妃,肚子也遲遲沒有動靜。
“真病假病?”
“難說。”那太監撇了撇嘴,搖頭道。
二人擡腳離開。
暮翎绾臉色蒼白,在地上深呼吸了好幾口,終于撐着身子爬了起來。
她拾起那混着泥灰的饅頭,囫囵吞棗般咽了下去。她把唯一一碗底顔色不算太難看的幾片菜葉子端了,一瘸一拐的往屋内走去。
待她進屋時,便見殷南竹似是被外面的動靜吵醒,強撐着身子起來,她渾身酸軟無力。
“绾兒……”她唇色發白。
暮翎绾眼底閃過一絲不自然。她快步上前,搖了搖茶壺,壺水與壺身碰撞發出咚咚的聲響。
她把倒扣在桌上的瓷碗翻正了,兩隻手提起壺柄,倒了小半碗水,遞給殷南竹。
殷南竹沒接,“他們打你了?”
“沒有。”暮翎绾搖頭。
殷南竹一時間又氣又心疼,她眼睛發紅,動了動嘴唇,到底隻是伸出一隻手輕輕摸了摸暮翎绾的面頰,沒說什麼。
暮翎绾本覺得沒什麼,一句“沒事”正要脫口而出,可一擡眼卻和殷南竹的眼神碰了個正着,她忽然心底一怮,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殷南竹收回手,笑了一下,用半開玩笑的語氣看着暮翎绾端上來的吃食,問:“這是什麼?”
暮翎绾被這話問的一噎,揉了揉臉。
“大概是殘羹大雜燴?”
第二天,似乎是因為有了先例,那宮人更加肆無忌憚,送來的東西依舊慘不忍睹。
暮翎绾在冷風中呆呆坐了大半天,餓的不行。
她擡頭看向前方,傍晚的風透着股寒涼之氣,一陣一陣地往衣服裡灌。
暮翎绾打了個寒顫,如有所感地移過視線,發現角落處不知何時站着一隻通體雪白的貓。
那貓和殷南竹宮中的那隻真是像,可是相比之下卻要瘦弱好多。
這冷宮真不是養人的地。
暮翎绾胡亂擦了擦臉頰,把剩下還沒撒出來的一點菜糊向那個放向移了移。
也不管人家敢不敢走近。而後拉回視線,自己盯着旁邊的饅頭,好一會兒。她看了眼四下無人,伸了伸手去拿那饅頭。
誰知手剛伸出去,面前閃過一抹灰色的衣料,一隻腳狠狠地踩了上來。
她心底一驚,來不及收手,四根手指已經被輾在了地上。
暮翎擡頭,便撞見一張尖酸刻薄的臉。
那宮人今日不知在哪裡受了氣,盡數跑到這裡來發洩。
頭頂傳來尖細的聲音:“喲,昨天不是不吃嗎?什麼皇孫貴族,我看都是一樣的。這跌到爛泥裡去了,不還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狗。要不是生的好一點,憑什麼把我踩到腳底下!”
旁邊舔食到一半的白貓,被這陣仗一吓,嗚咽一聲,向後退去。
宮人盯了盯那隻貓,笑容愈發陰沉,擡腳放過了她可憐的手,向那貓走去。那貓渾身炸毛,退到角落,還沒反應過來被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
“你很餓吧?”
那太監帶着陰沉的笑,沒頭沒尾的問了這一句。
餓,很餓。
暮翎绾無端的有些害怕,她朝後面退了兩步。
那太監卻朝着那貓陰冷一笑,他擡把四周的枯枝朝着一個地方随便踹了幾腳,枯枝被踹到一處。
他從袖中掏出火折子朝上面一點。烈火蹭的一下燃了起來。
一個不好的預感在心頭燃起,暮翎绾臉色一白,爬起身來沖上前去想把火熄滅。
卻在要堪堪靠近的那一刻,一隻大手伸了過來,把她整個個人遏制住。
她被狠狠甩在了地上。
他冷笑一聲,緩緩蹲下身子,惡劣道:“看好了!”
“不要!”
烈火染紅了他的半張臉,下一秒他手一松,那隻貓墜了下去。火焰被壓滅了一半,火舌纏上了雪白的皮毛。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幾乎要刺穿暮翎绾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