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一支煙管已悄悄插入帳中。
整個獵場防守最薄弱的當屬這個角落,畢竟不會有人大費周章的在天子眼前行刺青詝閣裡的一些宗教人士。
圍獵場條件有限,暮翎绾不可能像在宮裡一樣日日吃藥。張淮序開的藥她連續服用了多日,她能感覺到身體慢慢調養過來。
但是今日藥一斷,她沒想到再度陷入夢魇中。
血腥,屍臭,炮火的轟鳴,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交織在無邊無際的黑幕下。
海水透着一股腥臭味,腳下是成堆的屍骨。
“師父……!”
“師娘……!”
熾熱的海風撫過暮翎绾的發絲,一片沉寂。
暮翎绾擡頭,驚恐的看向海面,她知道那裡很快就要被炮火淹沒了,因為這個片段已經在夢裡上演過無數次了。
“姚桎……”
她帶着顫音試探性的喊了一聲,但她知道沒有人會回她了。
根本沒有活人。漆黑一片,無休無止。
下一刻她覺得腿上一重,暮翎绾渾身一顫,瞳孔猛的一縮,她一點一點轉過頭。
她看見扒在自己腳上的俨然是一隻鮮血淋漓的手。
一張血肉模糊的臉一開一合,“救……我……!”
暮翎绾驚然坐起,右手幾乎是下意識摸向枕下的匕首。
她閉了閉眼,沒完了。
暮翎绾隻覺得眼前這個場面,和當時在清明軍那會,當真是像。
她壓下眼底的戾氣,雙腳及地。
外面的人在下一秒已闖入帳中,卻見本該昏迷的人此刻正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裡,眼底還透着一股嗜血的氣息。
“各位真是好雅興,三更半夜追上門來,是你家主子等着被超度麼?”
“你……”這幫人被她眼神震住,一時不敢動作。
為首那人咬了咬牙。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他眼底閃過一抹狠意,“我家主子擡舉你,好意相邀,你莫要不識好歹。”
他說話時,朝旁邊做出眼色。左右已有人來拉她。
暮翎绾先前被夢魇住,如今還未回過力氣。那幫人見她勢單力薄,擡手就要去拉她的胳膊。
下一秒,那人突然覺得脖頸一寒,他心底一驚,擡眸卻觸到一雙冰冷至極的眼神。
耳邊陰恻恻的傳來“再不收手,怕是要見血了。”
“饒……饒命……”
他身後那兩個狗腿子哪能料到這一出,一時間僵在原地拿不清主意。
暮翎绾勾了勾唇,隻是這一笑在唯一一盞燭燈的照映下,如同地獄裡爬上來索命的惡鬼。
“我不為難你們,既然你們主子這麼锲而不舍,我又怎麼好駁了他的面子。”
外頭守衛已察覺到這頭動靜,那人剛要開口,卻被旁邊攔下。
“别管,那是戶部尚書那個兒子身邊的人,咱們還能管到他頭上?”
“這若是出了什麼事……”
“怕什麼?他何家勢大,又抱上太後這條大腿,還愁壓不下來?怪不到我們頭上。”
那人還要開口說什麼,卻見那幾人已經走遠。
“主子。”
床上的人聞聲緩緩起身,他撐着床沿,雙腳及地,面色晦暗不明。
“說。”
“他派了人抓暮翎绾去了後山。”
“後山。”床上的人眯了眯眼,“天助我也啊。知道該怎麼做吧?”
他眼神透着股戾色,往地上那人身上一瞥。
“是!”
後山。
“公子,人給您帶來了。”那侍從谄笑道。
何祯晖等了一晚上,他爹出門前不讓他帶妓子,眼下他已如餓鬼投胎,眼露精光。
他一雙目光已經全然粘在暮翎绾身上了,“幹得好,退下吧。”
“是,是。走走走。”那侍從極有眼力見,見狀,連連點頭,帶着左右一并守到外頭放風去了。
“美人,真是讓我好等。”何祯晖一雙手已要扒上暮翎绾衣服。
下一秒,他脖子傳來一陣刺痛,擡眸便見那“美人”眼裡含笑的看着他。
何祯晖臉色一白,火消下去大半,結巴道,“美……美人……有話好好說。”
暮翎绾眯了眯眼睛,她眼中餘紅未褪,“我給你臉了,嗯?”
“你……你動不了我,外頭都是我的人,你要是殺了我,我爹不會放過你,你也得陪葬……”
“你算什麼東西,我給你陪葬?”暮翎绾勾唇一笑,眼神詭異至極,宛如地獄羅刹,“這山林裡野獸出沒,你放心,等你死了,我會把你屍身扔到林子裡,屆時野獸尋着味兒過來,你成了猛虎的腹中食,不會被人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