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殺聲卷着連綿的群山,丁山帶領身後的士兵從坡上沖下。
大雨淋濕了盔甲,滲透單薄的裡衣,貼在皮肉上泛起絲絲寒涼。
刀光劍影間,他橫刀策馬,刀刃一揮,掃下一串血珠。敵方陣型已亂,丁山大喝一聲,沖入包圍圈,直取束連己首級。
身下馬蹄快速交替着行近,馬上的人提刀朝着束連己那張臉逼近。下一秒寒光一晃,光斑映在丁山面上。
丁山迅速反應,調轉了刀鋒。
隻聽“铛!”的一聲,項南已攔在了束連己身前。
丁山手下的招式自成一派,他素日裡總是一副溫和可欺的模樣。可每每在戰場上對上了這些人,他便一改常态,出手淩厲,刀刀緻命,可項南畢竟是戰場上真刀真槍拼殺下來的,兩人過了幾招都不見高下。
義軍寡不敵衆,屍體越堆越多。
丁山側身避開項南揮來的刀鋒,與此同時快速出刀,利刃已朝着項南意想不到的方位劈來,他始料不及,翻倒在馬下。手臂上鮮血直流。
丁山并未多做糾纏,而是快速提刀朝束連己逼去。
可束連己是和绛婁第一軍隊融刀營主将銀沙都交手過的人,戰鬥經驗比丁山不知高出幾倍。幾招過後,他便被束連己斬落馬下。
雨水沖刷着一地鮮紅,血腥混着泥土的氣息蔓延開來。
馬蹄踏過屍體,穿過山道,兵臨城下。
“報!項南已攻破埋伏,朝這邊來了!”那将士還未完全靠近,已匆忙出聲來禀。
豈料他話音剛落,耳邊已傳來馬蹄聲。
順着城樓往下看,一道身影一馬當先,伴随着馬蹄震動以極快的速度靠近,他身後是手提刀刃的騎兵。
“七公主,我們又見面了。”
那日黑夜裡,火光交映,二人匆匆“打了個招呼”。今日正值白日,二人才算是看清了對方的面容。
青時目光陡的一怔,他幾乎是下意識轉頭看向暮翎绾。
“七公主?”
“認錯了吧?”
場上議論紛紛,暮翎绾卻好似沒聽到般,她朝束連己勾唇一笑:“我還當你那日受了埋伏給吓破了膽子,不敢冒頭了呢。”
束連己聽到這話,卻并未生氣,他也笑:“此情此景,實在是讓我想起了建沽那一戰,你師父師娘被圍在城内,等不到補給,垂死掙紮的樣子。你師父師娘是何等人物,尚且敗了,你覺得你有多少斤兩阿。”
丫頭片子不知天高地厚。
暮翎绾袖中的拳頭在聽到這段話已不自覺的握緊了,指甲陷進皮肉,掌心傳來的疼痛勉強和心口蔓延開來的鈍痛相抵一些。
這些事從仇人口中說出來,她該有多恨。
雨水墜落擊打在地面上,二人的聲音被雨聲模糊去不少,可傳入彼此耳中,卻分外清晰。
帏帽遮住了暮翎绾的面容,她說:“可惜,你當時若是早到一步,你妹妹就不會死了。她本來都以為自己要瞞天過海逃出宮去了,可惜遇上了我。”
束連己猛的擡起目光,寒芒畢露,戾氣翻滾。
他手中刀已舉起
束千雙當年挑起了擔子,帶着青詝閣神聖的旨意前往異國傳教,潛伏十二年,也為他唯一的兄長掃清了官道。他束家兄妹為這大珉的江山可算是鞠躬盡瘁了。
可大丈夫誰又願意久居人下?他沙場征戰多年,外退绛婁萬裡,内鎮叛亂無數。如今前路已清,他就讓暮翎绾的血,祭奠束千雙的屍骨。
願束千雙在地下佑他。這白家的江山,也該掃清一番,換個人坐了。
厮殺聲如同滔天巨浪般排山倒海的朝城牆上翻滾過來,成筐的石塊朝着爬上沖梯的敵人砸去。
*
“報!承王,束連己帶了一萬人馬攻城了!”
白瑾卿騎在馬背上,不遠處,義軍和李鑒齡帶來的人沖殺在一起。
燕韶安目光一凜,她幾乎是下意識轉頭看向了白瑾卿:“霜霜還在城裡!”
白瑾卿面色發寒,那探馬在接觸到他視線的一瞬,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一股寒意順着頭頂蔓延至全身。
他還未緩過神,地面傳來震顫。他幾乎是下意識擡起頭,卻見白瑾卿已策馬奔出數丈之外。
戰馬馬蹄飛馳如電,沖勢席卷起一陣風沙,直接沖散了敵軍的陣型。
馬蹄踏入敵陣,白瑾卿手中的劍泛着寒光,已直取李鑒齡首級。
左右來不及反應,利刃已架在了李鑒齡脖子上。
“還想要他的命,就把刀放下!”
這一動作極險,燕韶安和離枝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厮殺聲驟止。
李鑒齡感覺到脖頸上傳來的寒氣,他凝着目色,沒有說話。
這位大人可是尊大佛,萬萬不能有事啊。
這些人面色猶豫,最後見李鑒齡沒有發話,全都提着刀呈防禦姿态不敢動。
白瑾卿眼中寒氣不減,他出手快如閃電,一把抓住了李鑒齡的肩臂,已将人拉至馬上,利刃再次架了上去。
左右無人敢攔,他就這樣沖出了重圍。
李鑒齡面色微變,已要下令,下一秒白瑾卿森然開口:“回城後我自會把你們大人完好的送回去,但要是有人敢跟上來,我隻怕隻能送回個腦袋給你們了。”
此言一出,衆人面色俱是變了幾變。
白瑾卿太了解李鑒齡了,如果他要他們繳械投降,那麼李鑒齡必然會“舍生取義”。
所以他隻要他們退兵。
這個節點軍報傳到他們手中,必然是已經滞後了很久。也就是說暮翎绾那邊拖不起了。但如果貿然抽回人馬,那等着他們的就是前後夾擊。這是他在這種局勢下能想到的最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