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馬蹄聲震顫。
項南後脊一震,快速回過了頭,卻見黑暗裡有什麼東西已朝這邊逼來。
那黑影越來越近,項南目光一凜,對上一雙寒芒般的眼神。
有埋伏!
他快速抽回刀刃,翻身上馬。
還未穩過身形,寒鋒已直逼面門。
項南堪堪避過,他臉頰劃開一道鮮紅的痕迹。
他咬了咬牙,似是有些不甘。
“撤退!”
項南揮刀震開了青時的殺招,緊接着掉轉馬頭,快速抽身。他策馬帶着兩側的殘兵已以極快的速度沖出了城門。
火光映将束連己的雙目映的赤紅一片。
飛來的炮彈炸沒了弓箭手的大半個身子,又有人快速替上了他的位置。
沖梯搭上了城牆,源源不斷的敵軍爬了上來。
“大人,箭不夠了!”
暮翎绾雙手發涼,戰火在記憶裡交疊,她厲聲道:“箭用完便上石頭!哪怕今日耗盡我軍的最後一滴精血,最後一塊磚瓦。請諸将務必死守城門等着援軍到,今夜過後,各位便是後世的忠魂!我杜霜就在這裡,與諸位共進退!”
不問山河,不問蒼生,問千秋逝水,白骨為梁築新痕,撼舊章一頁。
這一聲傳到了城下。
馬背上的人如有所感似的擡起了頭,束連己眯了眯眼,卻觸上一道滿是殺意的眸子。
還未細看,一道寒光在黑夜裡閃露身形,待束連己回過神,那道箭矢已逼至身前。
他反應極快,快速側開了身子,長箭幾乎是擦着他的脖子,直直釘穿了他身後那名騎兵的腦袋。
血腥氣在方寸之間橫生。
風掀動帏帽一角,暮翎绾還維持着拉弓的姿勢。
束連己隻見到城樓上那人歪了歪頭,朝這邊露出一個怪異的笑來。
瘋女人。
“将軍,東門攻城失利了。”
束連己側頭看了來禀那人一眼:“怎麼回事?”
“紅頭匪在東門設了埋伏,項副将帶兵遭遇突襲,損失慘重。”
束連己回過視線,看着戰火包裹下的城樓,他拇指摩擦着刀柄,笑道:“别急,這幫人撐不久了。撤吧。”
天已大亮。
炮聲不知是什麼時候停下的,等人們反應過來,便隻覺得周遭死寂一片。
天空血色褪盡,殘垣靜卧蒼白之下。
成堆的屍體被剩下的人一點一點挪開。有些屍首已經爛了,都不知道從何處清起。
“大人,這裡太亂了,您先回去吧。”
暮翎绾目光裡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聽到這一聲回過了頭,和對方撞了個正着。
那人想要細看,卻見那股情緒又散于無形了,好像隻是他的錯覺一樣。
她點了點頭:“傳令下去,全軍稍作休息,輪班放哨。”
承越府久攻不下,束連己一計未成,隻是暫時撤兵,不出多時又會攻上來。
他們拖不了太久了。
“我們打不赢的,投降吧。妖軍......已經被授予神力了。”
耳畔低低傳來聲音。
那人話說一半,擡頭便撞見一雙寒如冰霜般的眼神,他動了動蒼白的嘴唇,不知怎的有點不敢說下去了。
暮翎绾不知何時已經走近了。
豈料這位素日看起來好脾氣的主子今日卻并未給他反悔的機會,下一秒頭上砸下的聲音讓他整個人如墜冰窟。
暮翎绾聲音不帶溫度:“把他拖下去。再有動搖軍心者,一律斬首!”
那人面色一白:“承王沒發話,你憑什麼處置我!”
“憑什麼?就憑的是軍法!你隻認承王了,他如今不在這裡,你便要反了天了?!我處置不了你,你何不滾出去自立門戶?!”
那人被着厲聲一問,大腦一震,說不出話了。
暮翎绾給人的感覺一隻是好脾氣的,溫善的。即使是像那日和那幫傳教士對上,也從未像今天這樣厲聲說過話。
“大人息怒。”
旁邊稀稀拉拉跪了一片。他們有些人身上還帶着傷。
暮翎绾見到這些人,稍稍将語氣回纥了些,“都起來,我不是你們的主子。”
她實際想說的是大家身份都是一樣的,不必如此,可這話在這個情狀下說出來,可就變了味道了。
這些人隻當暮翎绾還未消氣,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沒一個人敢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