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啊。
暮翎绾勾了勾唇,伸手接過那冰涼的銅塊。
“父皇……你放心,這宮裡的人,我都會,好好的替你照料。”
她說到“好好”兩個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下一秒,她擡眸,涼涼睨了一眼暮琰,絲毫不掩飾其中的嫌惡。
暮琰聞言,渾身劇烈的抖動起來,下一秒似是想到什麼,又靠回了床上,他渾身痙攣,眼底情緒翻湧。
“父皇,你如今這樣,太痛苦了,歇了吧。”
暮翎轉身,下一刻聞到一股異香。
她看向案上,上面放着一個造型奇異的香爐。燃香已滅,卻還透着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味。
聞着不似平常的香薰。
“這是什麼?”暮翎绾下意識問了一句,取了一些殘香用另外的帕子包了放入袖中。下一秒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似是覺得此刻與暮琰多說一個字都令人作嘔。
可當暮翎绾回過頭,卻發現暮琰隻是睜着眼睛,那樣子似是再也無法給她答複了。
暮翎绾看着床上的人,沒有說話。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不知過了多久。
“……哈!”
下一刻竟笑出聲來,可也隻是一聲。她眼中閃過淚光,她閉上眼睛,任憑淚水滑落。
她想大笑,也想大哭。她曾經在邊境往宮中的路上無數次想過親眼看見暮琰斷氣會是什麼場景。
可如今……如今她嘴唇顫抖着,這一刻喉嚨哽咽,卻是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父皇,你怠慢朝政,沉迷美色,緻使宦官專權,民不聊生,軍機延誤。緻使我師弟重傷,邊疆數萬将士葬身火海,我……”她一哽,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你害我師父師娘戰死沙場!數萬萬黎民陷入戰火,骨肉分離,曝屍荒野!你……!”
她聲淚俱下,“是最該死的……”
可是這些話暮琰都聽不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暮翎绾垂下頭,雙手已從欄杆上移開。
她看着這雙手,眼底閃過一抹譏諷。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聲動靜。那聲音像是從灌木叢裡傳來的,如果不是四周太過安靜,幾乎難以察覺。
暮翎绾目光一凜,迅速轉過視線,眼底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染上了一抹殺意。
隻見一個人影黑黢黢的從灌木叢中鑽了出來,緊接着再度遁入黑暗裡。
胡四是趁着半夜守衛不備逃竄出來的。畢竟義軍忙着打仗,又有誰會注意他這個小小的炮灰呢?
胡四不敢打燈,眼睛好不容易适應了黑暗,誰知四周的建築長得幾乎都一個樣子,他又不大識字,隻能認得一些常見的。豈料一竄出來就迷了路,隻能沿着道一路瞎摸出去。
道路越往裡頭走越僻靜,樹影遮蔽了月光,陰森森的。胡四凝神留意着前路,手心全是汗,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
下一秒他瞳孔猛的一縮。隻見在樹木包裹的盡頭,赫然擺着兩隻靈牌。
娘啊,這是給他幹哪來了?
所幸盡頭不是死路。要知道現在這種情況,時間就是生命。這個地方尚且沒人,但若是現在往回走,撞見了人,那他就死定了。
可是這地方怎麼會有靈牌?
有一瞬間,胡四懷疑自己已經不在人間了。
他雙腿顫抖,腦袋一片空白。
終于。
他心一橫。算了,橫豎都是死。退回去被人抓住那就是必死,往前走搞不好詝神保佑,還能活。
他想罷,雙手合十,開口碎碎念:“隻是路過,無心冒犯,還望不要怪罪,不要怪罪......”
等做完這一切,他才總算是挪着身子,一點一點往前靠。一邊挪着,他眼睛眨也不敢眨的盯着那靈牌,似是生怕底下伸出什麼東西來。
要說害怕那是真的,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慢慢就發現其實好像也沒發生什麼。那股害怕轉而又被幾分好奇的意味代替了。
終于,離得近了,他看清了排位上的字。
順着上面的字一個一個往下看。他靠着零星幾個認識的字,大腦飛速運轉着。
終于,腦海中好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下一秒,所有的信息點如五星連珠般串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