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逼杜衍,杜衍此刻與後方纏鬥難以脫身。蘇撚擋在前面,她舍了長鞭,揮劍相迎,她的手因為脫力已經微微顫抖。
杜衍分了一道餘光過來,“撚兒,你抽了身快走。”
溫堯将刀刃往下一壓,蘇撚咬牙震開了刀鋒。
她呵道:“說什麼蠢話,要我走哪裡去?我這些年和你戰場上厮殺了這麼多回,哪次不是絕處逢生,我告訴你,我在你算是福星高照了!怕什麼?!”
“誰怕了?”杜衍急了,“我那是怕你……”
“行了别廢話,兩個人在一塊,比什麼都強。”
杜衍有點淚目了:“撚兒——”
……
身後的敵軍破開防禦,越逼越近,二人隐隐有了獨木難支的趨勢。
杜衍手中的刀刃與數道刀鋒架在一起,他咬碎了牙,喉嚨泛起一絲猩甜,面漲的通紅,手中青筋暴起。蘇撚的到來好似又賦予了他千鈞之力。
橫刀躍馬守關河,帥旆安時英魂祭。
蘇撚凝神和溫堯纏鬥。下一刻,身後傳來一身悶哼,蘇撚心頭猛的一跳,臉上血色在一聲後褪盡。
束連己不知什麼時候已出現在身後。随着身後兵刃相接的聲音歸于死寂,蘇撚猛的爆發最後一絲力量揮開了壓在面前的刀。
她瞪着眼睛,眼眶發紅,一點點把頭挪轉到後面,在看到地上那具熟悉的身體再未動彈,那身相伴杜衍多年的戰甲被鮮血腐蝕的殘破不堪,她神色閃過一絲無措。
……
“哈……哈哈”蘇撚兀的笑了起來,下一秒她盯着束連己,眼底殺意翻湧。她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了,長劍舉起。下一刻胸口傳來一陣刺痛,一道刀鋒從身後穿胸而過,冒出一個惡毒的血尖來。
那年長河落日,枯木生出枝丫。杜衍臉紅的和屁股似的,把手一點點挪到了蘇撚的手背上。
蘇撚目光動了動,面上閃過一丁點的詫異。不到片刻,她做出了一派嫌棄的樣子,輕輕把杜衍的手拍了回去。
杜衍低了半日頭,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才終于開口道:“邊境這些年刀尖火海過來,内又有皇帝猜忌。說真的,要不是有你作伴,這日子我不敢想。生死的事說不好,但是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還要和你做夫妻。”
蘇撚笑了,“行啊。”
這位馳騁沙場數十年的女将,此刻終于墜落馬下。
血染黃沙,紅霞滿天,一縷霞光披上二人的甲胄。蘇撚一點一點挪過了身體,她的手指已經緊繃到了極緻,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終于,她扣上了杜衍的手,再握緊。
黃泉下相見,勿違今日言。
……
傍晚的風透着一絲涼意,揚起鬓角的發絲。暮翎绾入了神,眼睛許是因為太久沒眨,此刻有些酸澀,酸的眼中蒙上一層濕意。
星霜倥偬,繁華如夢,逝若朝霜秋複秋。
但此刻,燕韶安手中的紅纓槍含着力道與生機,劃破長空,長風獵獵。
希望不止,生生不息。
白瑾卿說,推舊立新返清明。
她說,江水奔流照暄霁!
……
金殿上,長龍張着爪牙盤踞在後壁,龍目遠看好似始終蒙着一層陰沉的霧,随時會活過來一般。
但給人的感覺不叫栩栩如生,反倒讓人覺得詭異。
案上的香爐飄起幾縷細細的青煙,殿上死寂的連呼吸聲都依稀可聞。
帝王坐在銮座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桌案,眼睛都沒睜開一下。
“你此次征戰有功,想要什麼賞賜?”
束連己躬身,“為陛下分憂是臣分内之事,臣不敢讨要。”
“呵。”白裴時兀的笑了一聲,這一聲喜怒難辨。他睜開了眼,“賞賜是你應得的,直說就是了。”
“陛下,眼下西禾雖滅,但大珉沒了這層門戶,隔海外有绛婁虎視眈眈。天恩浩蕩,臣懇請戍守東南,為國效力!”
束連己的封地本身就在東南,還要如何戍守東南?
白裴時笑意不達眼底,“你想要西禾做封邑?”
“陛下。”束連己一跪,這一下直接扯到了他肩膀上的傷口,豈料他眉頭也沒皺一下,拱手道:“臣戍守東南多年,對绛婁敵兵知根知底,願竭盡全力為陛下盡忠,萬死不辭!”
“哈哈哈……哈哈”白裴時兀的笑了起來。
束連己低着頭,在白裴時看不到的地方,微微皺了皺眉。
半晌,白裴時終于道:“愛卿有此心是好事啊。朕怎麼會不應呢?愛卿起來吧。”
“陛下,還有一事。臣此次在抓捕西禾皇室餘孽途中,受一股暴民埋伏,賊首似乎還和這西禾的七公主有關系。”
“暴民?”白裴時眯了眯眼,“可有見到賊首長什麼樣?”
“回陛下,那人蒙着面,看不清臉。”
“呵。”白裴時道:“那朕便要看清他的臉。朕記得,如今朝和的總督是年問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