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
可她想活。大仇不報,無數冤魂看着,她又怎麼敢死?!如果她的子民帶着同樣的怨恨,就在地底下庇佑她吧。
且看着,她怎麼一個一個的,把這些人給拖入地獄!
下一秒,耳邊隐隐傳來人聲。
那聲音低低的,卻又不似一個人發出來的,但語調卻極為怪異,這無疑為黑夜增添了一絲詭谲的氣氛。
她瞳孔猛的一縮,袖中垂下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隻見一道巨大的建築物擋在了身前,那建築從造型到風格都與這片領土格格不入,卻成了戰火蔓延下唯一的一片淨土。
青詝閣。
如果不是她那好父皇晚年沉迷求神問道,聽信所謂的神旨,在外敵兵臨城下之時選擇緩兵不前緻使軍機延誤,有些事或許就是另外一個結果了。
下一秒面前一道白色人影飄過,暮翎绾已先一步貼在了轉角的石壁上。
她形如鬼魅,閃身出現在了那道白色身影的背後。隻見她擡手一個手刀劈下,面前的白衣女子身形一晃向前栽去。
燈籠滾落在地。
暮翎绾壓下眼底的厭惡,将地上那人的身體一點一點拖到了角落。失血過多讓她的身體幾近虛脫。
她深吸幾口氣,咬緊了牙關,下一秒她伸出一隻手抓住了箭尾,當機立斷将箭杆向下一折。傷口被這個動作帶着一扯,鮮血沒命的往下墜,砸在地上炸出一片血花。暮翎绾卻好像沒了知覺一樣,她垂着眼睫,面色慘白。随後隻是簡單的清理了一下傷口,緊接着快速調換了兩個人身上的衣物。
她盯着地上那名傳教士,目光一凜,袖間刀已出。
可就在刀鋒逼近女子脖頸不到一厘米的一瞬間,暮翎绾手上動作一頓,她眼底閃過一抹掙紮,半晌,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等明天這人醒了,發現身上的衣物被調換,暮翎绾給自己安的這個新身份就藏不住了。那麼這些士兵就會開始搜捕傳教士,等到了那個時候,被抓住就是遲早的事。目前最好也最快的方法就是毀屍滅迹。
可教義荼毒了上位者的思想,這些人是罪惡的助推者,又何嘗不是被禁锢了思想而不自知的受害者?
她握着匕首的手因用力過度都帶着有些顫抖。耳邊的腳步聲一點一點靠近。
終于,暮翎绾指節一松,匕首再度被收回袖中。
她快速觀察了一眼四周,緊接着将地上的人拖到角落,她拉過牆角下的推車将地上那人整個身影藏住。
青白色的帷帽遮擋住了暮翎绾的面容,她走出角落,盡量将呼吸放平。
她必須铤而走險一次。假如到明天早上那人再不到,那就險了。
“站住!”
身後傳來聲音。
暮翎绾腳步一頓,轉過了身。晚風卷過白色的衣擺,閣内隐隐傳出誦經的語調都成了背景音。黑暗中,在寂靜無人的街道,她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卻莫名的給人一種遺世而獨立的感覺。
“把你的帷帽摘下來。”那士兵涼涼道。
“怎麼了?”他身後的人注意到這邊動靜,已經圍了上來。
暮翎绾眼底閃過一抹涼意,她刻意的壓低了聲音,掩蓋了原本的音色,“軍爺不知道青詝閣的規矩麼?傳教士的容貌是不能被他人看見的,否則就會觸怒詝神,是要降下神罰的。”
她竟是絲毫不懼,話說到這裡,連帶着尾音都染上了一股陰森的味道。
漆黑的夜晚像是被一塊黑色的布蒙住一般,詭谲與窒息在幕布裡彌漫開來。
那士兵不知怎的隻覺得一股涼意卷上後背,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寒碜,方如夢初醒般。
“算了,聽說這西禾的七公主向來對傳教士深惡痛絕,這種地方碰都不會碰。何況她前面中了箭,這會子怎麼可能還這般毫發無損。别白費功夫了,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那士兵聞言狐疑的瞥了一眼暮翎绾,咬了咬牙拱手道:“得罪!”
“無事。”
暮翎绾扯出一抹笑意來,隻是離得近了,便能發現那笑容有些怪異,好似地獄裡索命的惡鬼在你臨死前低聲誘哄道“不會痛的。”
真是邪門。
那士兵壓下心底的異樣,轉身往别處去了。
或許是因為他們這幫人沒日沒夜的追捕了暮翎绾幾天,這會子見到一個人感覺都像暮翎绾。
風揚起帽紗,帷帽下露出一張蒼白的臉,唇上竟是一點血色也無。
夜晚,鳥獸桀桀的叫聲在黑幕下回蕩。
那士兵剛走出一段距離,下一刻腦中一震,他抖了個機靈,“不對!那女的有古怪!快追!”
霎時間,一行人快速調轉了方向。
失血過多讓暮翎绾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她擡腳離開,豈料一步還沒邁出去,她腳下一軟,緊接着往後踉跄了幾步。僅靠着扶住右側的牆壁,她才勉強維持住了身形。
暮翎绾深吸一口氣,扶着牆壁緩緩向前移動。
一步……
兩步……
……
終于,她恍惚間看見道路的盡頭隐隐亮着幾處光斑,模糊而慘烈。
暖黃色的燈光讓暮翎绾好像獲得了一瞬間的解脫,她覺得的身體漸漸變得輕盈,可頭卻沉重無比。
“笃笃笃。”
夜晚,一雙慘白的手敲擊在腐爛的木門上。
“有……人嗎?”她問。
“笃笃笃……”
半晌。
隻聽“吱呀”一聲,一張布滿皺紋的臉猛的出現在眼前。
暮翎绾眼中閃過淚花,“婆婆,我是北邊下來傳教的,家鄉被戰火燒沒了,婆婆能不能好心收留我一晚,我天一亮就走。”
她話落,從袖中掏出一卷經文遞到對方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