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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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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宮前的大人們眼前一花,回神之際已有一人自張廷瑜與牆角的空當中“摔”出來。

仿若她一直倚靠着張廷瑜,因他剛剛的一拜,一個沒站穩,便趔趄着出現在大夥面前。

可惜離得最近的徐閣老與陸長白隻見趔趄,卻未瞧出那趔趄的腳下仍有章法。

而能瞧出門道的謝冶已覺不好,他認出這人,心中罵了陸長白八百回——

這老匹夫害慘了他!

隻見那人直起身子,熹微天光下,真紫的蟒袍閃出金銀絲線的光澤。

圍觀的衆人如風下衰草,躬身拜道:“微臣見過郡主。”

便如徐閣老、陸長白、謝冶這等位高權重的閣臣,也得拱手作禮——榮齡雖隻讓人稱郡主,承的卻是南漳王世襲罔替的一等親王爵位。

若單論品級,除去幾位耆老,她能在這天下橫着走。

榮齡站穩,又理了理衣袖,“我方才睡得迷糊,隻聽得謝大人提起我那因節而亡的公爹…怎的,謝大人也欽佩他?”

不等謝冶回答,榮齡又道:“聽聞謝大人文墨尚佳,公爹的祭日将至,不若你替他老人家寫篇祭文?也不多,千把字便可。”

聞言,謝冶猛地一窒,他面上憋得通紅,肖似台上的關二爺。

他心中狠狠一啐,去他爺爺的文墨尚佳…他謝冶不怕打武仗、嘴仗,就怕與人拼文章!

便是寫奏疏,他都能雜了無數白話、錯字…某日,他一改往日,呈上一份花團錦簇的奏章,誰知建平帝沉吟半晌,寫下朱批:下回自個寫,莫叫幕僚代筆,朕看不慣。

因而讓他寫千把字的祭文,殺了他得了!

徐閣老憋了笑,替謝冶解圍道:“郡主,若叫謝樞密使寫祭文,臣怕張蕪英老大人連夜入夢,搖着樞密使問這句何意,那句是否在罵人。”

他雖把謝冶說得半分不值,可到底在救他,因而謝冶雖不忿,卻也管住自個闖禍的嘴,再不開口。

“不若叫他添些祭品,也還張老大人清淨。”

徐閣老八面玲珑,哪處都不沾,哪裡都留情面。

榮齡一則賣他面子,二則也不想将謝冶得罪狠了,惹他在軍需上使絆子。

“也好,傳言樞密使家中有一柄古時的赤霞劍,我倒想一見。”

謝冶氣得在心中大罵惡賊。

□□齡乃南漳王榮信的孤女——南漳王總領軍務十餘年,部将無數。開罪了她便是開罪整個南漳三衛、全部的南漳系部将。

謝冶雖在趙氏門下,卻也覺得這買賣不值當。

罷了,不過是件家傳的死物。

“下臣今日便将赤霞劍送去府上。”

料理了謝冶,榮齡又轉向攪起這一池亂水的禍首,“謝樞密使不擅文辭,但陸大人筆落驚風雨,字字如珠似玉…”

陸長白與榮齡文武有别,公務上并不相交。

但陛下與太子待她素來親厚。更不論,他們那位英明神武的陛下難過美人關,納了人家親娘做宮妃,若那玉妃再吹枕頭風…

罷了,識時務者為俊傑,俊傑定能屈能伸…

陸長白不等榮齡相逼,主動道:“郡主若瞧得上老夫朽筆,不若讓老夫來為張老大人寫祭文。”

一番因權勢而生的龃龉終因更高的權勢介入而消弭于無形。

榮齡在一片混亂中看向靜立一旁的張廷瑜,她忽有些不安——他會否覺得她大張旗鼓地出手反而叫他丢了面子?

單靠他自己,他也不一定會在陸長白與謝冶手中吃虧。

張廷瑜卻悄悄豎了個大拇指。

他看懂榮齡的憂心,但他雖也自傲,可那份自傲并非不分好歹,更不是對最親密的人倒戈相向。

他想讓榮齡安心——她永遠都不用有這擔憂。

這時,一道道尖細的嗓音自太和門外一重一重傳入,“太子殿下駕到。”

太和宮前的文武百官忙停了嘴仗,照官職尊卑理好隊伍,山呼道:“恭請太子殿下安。”

因是大朝會,榮宗柟未帶太子儀仗,隻領詹事府的詹事、兩位少詹事而來。

那着玉色窄袖袍的身影一擡手,馮領侍便道:“免禮,平身。”

榮宗柟本目不斜視,待瞥見人群前方的真紫蟒袍時,他腳下一頓。

榮齡垂着頭,便見視野中出現一雙同為玉色,筒上盤旋雙龍的靴子。

“回大都幾日了?”對面那人冷冷問道。

榮齡心中暗道不好——這老夫子顯見的興緻不高,一見面就訓她…

她讨好一笑,擡頭回道:“回太子殿下,三日…”

榮宗柟面無表情地一瞟,榮齡便改了口,“四日!四日!”

他“哦”了一記,重複道:“四日。”

榮齡硬着頭解釋道:“殿下,非是臣不想來東宮面禀,隻是臣一回來便絆在了二驸馬一事中…”

“這眼下說什麼荒唐話的都有,臣怕污了東宮的清淨。”

東宮的清淨自然還包含若二人交往過密,待一朝水落石出,趙氏一黨定會攀咬榮齡得了太子榮宗柟的示意,故才有那般不堪的真相。

榮齡當下未明說,□□宗柟明白。

“不必憂心。”榮宗柟也語帶深意,“浮雲世事改,孤月此心明。孤隻信真相,也相信郡主定能查出真相。”

“臣記下了。”榮齡躬身道。

旭日自太和宮東側的牆頭躍出,金光在瞬時灑滿衆人胸懷。

鼓樓傳來陣陣雄渾鼓響,三記靜鞭響過,榮宗柟領着文武百官魚貫入太和宮。

大朝會,開始了。

一直到辰時正,朝會方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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