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當年我下山曆練,隐微背着受傷的清影來找我,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我才知道原來男人哭起來這樣漂亮。後來他改修無情道,我就沒再見過他了,沒想到你是他的徒弟。看來他還是和當年一樣,就喜歡長得好看的……咳咳,我這話有點歧義,你别多想啊。”顔婉前輩拍了拍我的肩膀,便跳下仙舟。
放心,即便她不提醒我,我也不會多想。
我師父哭起來,老淚縱橫的,很難和“梨花帶雨”扯上關系。
多半是顔婉前輩誇大了,至于她說的其他内容,我并不在乎,便從我的腦子平滑地過去了。
仙舟啟程回宗。
尹問崖抱着一堆香囊從我身旁路過。
像花花蝴蝶。
我突然有點讨厭他了。
讨厭他太受歡迎。
我在甲闆上打坐。
盡管我也很想進入内室,和尹問崖待在一起,但那畢竟是尹問崖的房間,我現在身體已經恢複,沒有理由踏進他的領域,那是越界。
現在的我,和他還非親非故的。
仙舟飛了一段時間,我依舊保持着這個姿勢沒變,本想梳理一下這次秘境曆練的經曆,好回去的時候能跟師父說明,至于其他的事情,為了師父和我還能有安生日子過,我還是不和他提了。
身後的腳步聲在距離我幾步遠的地方就停下了。
我意識到尹問崖就站在我的身後,或許是在看風景,也或許是在看我。
本來我能保持這個姿勢保持得很好,可是一旦發覺他有可能在看我,我就變得不自在起來,身體僵硬,脖子梗直。
這樣會顯得我端莊一些嗎?
“……蒼曉。”尹問崖在我的身後突然喊我名字,語氣聽起來有些奇怪。
這是他頭一回沒喊我“師弟”,而是喊我“蒼曉”。
我來不及細細品味稱呼轉換的意味,他便帶着一陣風,坐到了我旁邊。
尹問崖支起一條腿,左手放到身後作為支撐,右手随意地搭在膝蓋上,坐姿散漫,問我:“我以後直接叫你名字,如何?”
我絞盡腦汁,想說點俏皮話,又怕弄巧成拙。
說“當然可以”,顯得過于急切;說“你剛才已經這麼叫了”,我和他又沒到可以開玩笑的地步,萬一他以為我心有不滿,從此對我退避三舍怎麼辦?
我思來想去,選擇了最穩妥的回答。
我說:“随你。”
确實是随他,他想叫我什麼,我都高興。
而且這句話還能保持住我一貫的冷酷形象,不至于在他面前顯得很卑微的樣子。
我是愛他,但我也有我的驕傲。
被我愛上,算他命好。
尹問崖的身體僵硬了一瞬,搭在膝蓋上的右手攥緊又松開,拇指指腹來回碾過食指關節。
空氣安靜下來。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我隐約能感覺出他想對我說些什麼。
而且那大概不是什麼好話,所以他才會這樣猶豫。
我反省,我剛才那句“随你”,可能讓他不安了。
于是我又補充:“隻要你叫我,我就會應你。”
尹問崖的動作頓住,怔怔地看着我,似乎在動搖。
我在想是不是我剛才說得過于鄭重其事,反而讓他有負擔了,正要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卻見他的眼眸亮了起來。
他真的是一個很開朗的人。
幾句話不到,他又笑得格外開心。
我喜歡看見他的笑容,他笑得眼睛彎彎,身體後仰,風從我和他的身邊吹過,撩起他的衣擺,又落了下來,我的靈魂也像被風吹起,卻落不到實處,輕飄飄的,在雲間晃蕩。
“說起來,隐微師叔和我師尊是同門,我和你都是他們的第一個弟子,四舍五入也算同輩,就不按照入門的先後來論,你以後直接叫我尹問崖,如何?”尹問崖一把攬住了我的肩膀,身體朝我靠近。
或許是他身上那股香囊的藥草味道濃郁,讓我有點迷糊。
“嗯。”我點了點頭,垂眸看向他攬着我肩膀的左手。
這是不是說明我和他已經到能夠勾肩搭背的地步了?
我正這麼想着,尹問崖就松開了我的肩膀。
啊……這麼快。我有點小小的失落。
“對了,先前藥谷弟子他們做香囊的時候,我跟着學了一下。”尹問崖從儲物袋裡取出一個銀白色的香囊,“蒼曉,這個送你。當作……先前的賠禮。”
他将香囊放進我的懷裡,沒給我反應或是再追問“賠禮”的機會,就起身進了内室。
似乎他來這一趟,就是為了給我這個香囊。
我捧着香囊,态度十分虔誠。
感覺人生差不多圓滿了。
剩下那點不圓滿,是我還有點貪心。
如果是“聘禮”的話,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