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真傻。
我為什麼要假裝自己是個正人君子?
尹問崖确實是無心之過,他是因為擔心我溺水,跳下來救我,才會不小心看了我的身體。他心有愧疚,是怕妨礙我的修行,所以提出讓我看回來,他覺得這樣才公平。
可是他錯了,這并不公平。
我要是看他的身體,我也問心有愧,因為我對他充滿了各種不可說的欲念。
可想而知,一旦看了他的身體,我從此往後就萬劫不複了,我單純的腦子就隻剩下他的肉.體了。
就像現在這樣,我睜眼閉眼都是他站在我面前,一臉真誠地說:“你也看回來。”
尹問崖就像太陽,他的光芒直白耀眼,還特别炙熱,平等地照耀每一個人。
即便不是我,換作其他人,在這種情況下,他也會照樣提出這個“公平”的提議。
他哪裡知道我腦子裡都藏着什麼肮髒思想呢?
太陽不知道,太陽隻會傻乎乎地繼續給出他的那份溫暖陽光。
我哪裡配得上這樣無私的付出?
說我是大水鬼,還真沒錯。像我這樣的人,就該呆在陰暗潮濕的水池裡。
我狠狠地唾棄自己。
隻要我罵自己罵得夠狠,他日被尹問崖發現我的肮髒心思,他再罵我,也不夠我自己罵得狠。
這就叫,走别人的路,讓别人無路可走。
我的身體徹底好全了,但藥谷的醫藥費還沒還完,我還得留在藥谷再義務勞動十天,才算抵扣完剩下的醫藥費。
尹問崖在我身體恢複之後,其實就可以離開藥谷了,剩餘的義務勞動我來完成就好。
但他或許對我還懷着一點愧疚,非要留下來和我一起勞動。
我有點開心,又有點不開心。
開心是因為這樣我就能再跟他多待久一點了,不開心是因為我很難控制自己不去看他,不去想他,不去在意他,尤其是他就在我身邊的時候。
這天,我倆跟着藥谷弟子,按照藥典給曬好的藥材分類。
我的心神跨過大半個院子的距離,自行捕捉尹問崖的一舉一動。
他問顔婉:“前輩上回配的藥,是有什麼能讓人變得肌膚白裡透紅,吹彈可破的功效嗎?”
顔婉:“有這種好東西,藥谷早就發達了!幹嘛?你師尊想要啊?倒不是不能配,隻是我需要一些研究經費,你看……”
尹問崖哈哈笑了兩聲,“我去幫前輩看看藥爐的藥熬得怎麼樣了。”
說罷,他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曬藥材的院子。
我隻看了一眼尹問崖離開的背影,便立刻轉移視線,落在我斜前方的藥谷弟子身上。
原本隻是想在視野裡找個定點,繼續用餘光捕捉尹問崖,可見了她,我才發現她也一直在看着尹問崖的背影。
我記得她,那個“九天雪絨”。
她看向尹問崖的眼神光明正大,一點也不害怕被人發現,嘴角還帶着笑意,在旁人打趣她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地收斂了笑容,隻是眼裡的光始終未曾消失。
我一下子就懂了。
這姑娘和我一樣,也喜歡尹問崖。
老實說,我很羨慕她。
至少我沒有那樣的勇氣,不敢像她那樣直白,我追向尹問崖的目光,總是那麼恰如其分,點到為止。
好巧不巧的,在這天晚上,我一如既往地被我的本能欲望驅使着,小心偷聽隔壁的動靜。
我聽到那姑娘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她把尹問崖喊了出來,兩人站在院子裡。
一門相隔,我不用怎麼努力,也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舜華姑娘,何事?我師弟可能歇息了,有事找我也一樣。你直說,是去采藥嗎?”尹問崖的聲音放低了一些,像是怕打擾到我歇息。
可我并沒有歇息。
我就站在門口。
“尹道友,我就是來找你的,我有句話想對你說。其實……其實我……”
糟了,這個時候我是不該聽的。
我立刻捂住了耳朵,背過身去。還嫌不夠,我幹脆盤腿坐下,運氣封住了我的聽覺和視覺。
我知道那姑娘獨自前來是給尹問崖告白,這樣勇敢的姑娘,值得我尊重。
她既選擇深夜前來,便是不想他人知曉。
我就算知道,也該假裝不知道。
随着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我的心髒也揪了起來。
萬一……尹問崖答應了她的告白,怎麼辦?
我要笑着祝福嗎?
這比讓我自斷一臂還難受。
可我又覺得,尹問崖不是那種玩弄他人感情的人。
據我對他的觀察,他并不喜歡那姑娘,和她說話跟和尋常弟子說話沒區别。
當然,我自己其實從表面上看,對尹問崖和對其他人也沒什麼區别。
但他們都不知道,我對别人要麼是懶得搭理,要麼是愛理不理,可我對尹問崖,是事事有回應,他說什麼,我都有深思熟慮過,再做反應。
我估摸着時間應該差不多了,解開聽覺和視覺的封印。
我一睜眼。
不知何時,我的房門被人打開,而尹問崖就蹲在我面前,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他問:“師弟,你聽見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