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艾瑪是我的姐姐。”她最後卻是這麼說的。
姐姐的姐姐也是姐姐,媽媽的媽媽不是媽媽。
在這個荒誕的隻有女性的小基地,莉莉艾常常與過去産生極大的割裂感。
首領以一種蠻橫的方式建了個尼姑庵似的庇護所,竟然真的維持了很久。
這種似夢非夢的生活持續到莉莉艾發現地下的神像。
那是尊與朗月神極其相似的男相神,祭品被封在一個個營養罐裡,帶着微妙的荒唐感。
莉莉艾在營養罐裡看到了她末世前的弟弟,還有失蹤的基地打工人。
她沒有管這一切,悄悄在家囤積起食物。
在梅莉長到莉莉艾肩膀的那年,基地産出驟然減少,煤球似的機器人突兀地出現在大街小巷,緊随其後的是一群瘋狂的入侵者。
煤球是神無垢的入場券,入侵者想去絕對安全的理想鄉。
神無垢沒有穢。
所謂希望像瘟疫一樣在所有人心裡紮根。
基地選了忠貞的勇士前往,入侵者抓緊一切機會争搶。
煤球數量有限,剩下的人依舊在基地,在變得混亂的秩序裡。
一年又一年,沒有人回來,神無垢的好卻随着煤球散播到世界的各個角落。
入侵者不事農桑,他們隻想追尋煤球的腳步,像蝗蟲過境,像菟絲子隻會索取。
終于,基地的收成連一人每天分配一餐都做不到了。
莉莉艾小小的私庫不曾與任何人分享,哪怕是梅莉或艾瑪。
她見到了被鼓動離開的人,見到了被扔到感染區的人,很多很多的事終于徹底撕裂了這個夢。
那雙屬于自己的褐色眼睛再度被塵土掩蓋
煤球終于又一次來到了這裡,伴随着相對富足的人們。他們還在渴望神無垢,沒人懷疑一顆星球如何容納那麼多人。
那是希望。
莉莉艾撥弄着梅莉種下的作物。那似乎是根莖類食物的一種,要是種植成功必須藏起來。
艾瑪沒有等到植物成熟的一天,她太害怕梅莉和莉莉艾削瘦的模樣。莉莉艾見過她拿刀往自己身上比劃,艾瑪像一個絕望的母親,隻希望兩個孩子不要泯滅在災禍中。
她去向外來者求助了。
用歌,用舞蹈,用清麗的臉。
歌曾是哄妹妹入睡的,舞蹈曾是用來體能訓練的,清麗的臉曾經常帶溫柔堅毅。
在她含着别扭的嬌媚躺下時,莉莉艾掏出了袖珍手槍。
第一槍爆頭男人,第二槍殺掉男人的同夥,三、四……最後一槍,莉莉艾瞄準了被濺上鮮血的艾瑪。
姐姐笑着張開懷抱,舉着交易來的食物,随後額頭上多了黑洞洞的槍口。
莉莉艾丢下槍,沉默着處理屍體。
越糟糕的生存條件下,男人的身體優勢會越明顯。
極端情況下用任何辦法圖謀生存都不可恥。
她知道的。
但是,這個基地僅剩的,幻夢似的好處,就是沒有女人會覺得可以依附男人。
這在星際本來很尋常的。
“你殺了她,我看到了。”莉莉艾的褐色芽孢聲音顫抖。梅莉撿起槍,槍口朝向莉莉艾“她那麼好,你怎麼能殺了她!”
莉莉艾站起來,不緊不慢,直到槍口抵住自己的胸膛:“梅莉,你能忍心看那些人作踐姐姐嗎?”
她笑了,循循善誘:“你是堅強的好孩子,但是姐姐年紀大了,在這種世界怎麼生活?”
她知道梅莉會自責自己沒能早點培育出食物,她也知道這是思維謬誤,但她隻是近乎殘忍地笑着:“妹妹,末世很可怕的。”
梅莉呆呆愣愣似乎想說什麼,莉莉艾卻拿着手帕擦拭她的面頰。
她親自選擇一手帶大的妹妹是個綿羊似的性子,怎麼在這個亂糟糟的世道活下去?
她這麼想的,也這麼說了,不等梅莉反駁,她把藏在背後煤球機器人塞到梅莉手裡,握着梅莉的手碾碎了它。
神無垢邀請的發動伴着月華般的流光,流光消失,梅莉也不在原地。
回去的路上莉莉艾遇到了首領,年過三百多的女人似乎突然平庸了。莉莉艾留在這裡和首領一起維持基地最後的餘溫。
有個叫帕格裡的星球率先恢複秩序,已經開始對外援助。聽說他們的新領導人是個有異族血統的女人。
“雜種就是雜種,怎麼都不多給點東西。”蝗蟲們這樣說。
莉莉艾并不關注。
她和首領去祭拜了地下的神像,首領說了些神像運行原理和對那些祭品的愧疚一類的話,莉莉艾沒聽。
她離開後,神像炸毀,首領一同長眠地底。
随着首領離世,這顆星球再也沒了那姐姐妹妹過家家似的景色。
莉莉艾悄然離開,得過且過地活,直到她在現在的星球見到一對少年。
兩個少年很明顯是雙胞胎,一個體弱一個木讷,體弱的聰明絕頂,木讷的戰力超群,兩人隻打團賽在角鬥場也取得了不菲的成績。他們相互依偎的樣子讓莉莉艾似有所感。
到底是老了,多愁善感起來了。
莉莉艾要來了少年們的監管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