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習慣用雙刀嗎?”伏宇雪信盯着沃爾司手上的手術刀,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吓了一跳。
他思索片刻,沒有回答。
所幸沃爾司似乎并不糾結這個,取了掃描顯微鏡來,片刻後轉頭問了另一個問題:“你知道端粒嗎?”
伏宇雪信下意識背出了學校的知識。
沃爾司看起來非常滿意,摘了手套随手丢進垃圾桶:“哈魯的頭顱切口的細胞比軀幹端粒短一截,看上去就像重新長出來一個頭顱。”
他兩隻手搭在頸側,向上模拟了一個開花的手勢,鏡片後的眼睛突然睜大:“你覺得這可能嗎?”
伏宇雪信額頭一痛,眨眨眼肯定道:“不可能。”
沃爾司咯咯笑出來:“我也覺得不可能呀。”
伏宇雪信頭皮發麻,他是做了什麼孽要碰上這麼多瘋子。
也許是那雙綠色眼瞳的感覺過于茫然,沃爾司終于和伏宇雪信約了下次會面後,擺擺手放他走了。
伏宇雪信背後,昏暗的手術室裡,沃爾司夾起從哈魯脖頸上片下來的肉層,再度掃描。
兩次切口幾乎重合,不得不說,小少爺的确是個古闆的可塑之才。
密道四通八達,伏宇雪信提着沃爾司的指引燈,拖着步子前進。
他的記憶有些混亂,但總體可以理清,隻不過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回帕格裡。
這些天帕格裡應該已經選出了新的領袖,他這個前朝遺老即使回去了也實在尴尬。可帕格裡到底還是穢第二少的星球,比他知道的所有星球都要安全。
帕格裡可是全宇宙難得的生态體系尚且完善的地方,他想不到第二個地方安置俟夜。
隻是俟夜不怕穢,要是再因為這被欺負了該怎麼辦?
從小受到的教育讓他下意識覺得感染區絕對危險。他驕傲于族人的成果,自然希冀複興主族,同時他卻也清楚自己獨木難支,還不如輔助換位。
燈倏然熄滅,伏宇雪信伸手探去。識别到生命體,門悄然打開。
伏宇雪信低頭把燈藏起來,卻撞上了一個人。
古怪的氣味刺入鼻腔,是那種這裡普遍的腐敗臭味夾着劣質仿花香氛的味道。
伏宇雪信空咽一下平複惡心感,随口道了歉就要錯身離開。
“你去哪裡了?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衣擺被扯住,伏宇雪信回過頭,壓抑着煩躁。
紗紗好像越來越喜歡攔着他自說自話:“你是伏宇家的?你不用瞞我,我不怪你的。”
“雖然他們的防護罩害的我們不得不受制于爵士,但我會保密的。”說着,她露出一個自覺善解人意的微笑,“隻要你留下來不回那個地方,我就不會嫌棄你。”
那張臉上的疤痕忽然明顯了起來,伏宇雪信嗤笑着打開紗紗的手,聲音溢滿前所未有的冷戾:“别搞錯了,你不過也是在防護罩裡苟且偷生的人而已。”
帕格裡是用不上防護罩的,蝕化人和感染區都能被及時清理和封鎖,自然不用像其他星系一樣圈地躲避。
即使如此,帕格裡每年還會不斷生産防護罩。可想而知,這些防護罩都被送出去援助用了。
眼下紗紗這番話無異于在伏宇雪信心頭抛開一個血淋淋的口子,那些驕傲呀快樂呀都順着這個口子流出來,慢慢帶走全部溫度。
他迷迷糊糊說了什麼反擊,紗紗就被刺激到縮起來哀嚎。可這裡的哀嚎太普遍了,每個人都是頹喪模樣,兩人根本不會被注意到。
伏宇雪信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坐下,後背被硌了一下,挪挪身子也沒變化。
不是因為牆。他輕松把手伸到背後,在兜帽裡摸到塊硬物。
那是一塊彩色玻璃紙包裹的糖,因為便宜,帕格裡各種關系到小孩的地方都會時不時分發。
檸檬味的。
頂替哈魯的是名妩媚的女性,名叫莉莉艾。
沒有人好奇哈魯的去向,莉莉艾比哈魯柔和許多,衆人高興還來不及。
偶爾空閑,會有人奸笑着評判莉莉艾的身材,然後把話題導向莫名其妙的地方。
“小美人,我會好好照顧你的。”莉莉艾身披霧紫色紗裙,身上挂墜繁多又尖銳,長梯形指甲陷在伏宇雪信的臉頰。
莉莉艾對伏宇雪信的臉頗為滿意,認定這是塊璞玉,給他安排進了舞蹈室雜物間居住。
不得不說這幫了伏宇雪信大忙。
地下室裡的每個人都特别奇怪,他們好像從沒想過往上爬,不僅如此,還恨不得把每個人都拖到泥裡。
隻要他有要訓練的迹象,其他人就會來搗亂。若是揮拳打上幾場也罷,起碼還能鍛煉力氣。這些無賴隻會往小孩腳下一趴,一群人鋪一地,躲也躲不開,總不能踩到他們身上去。
雜物間狹小逼仄,他挑了根合适的棍子,夜深了就溜進舞蹈室繼續練習。
小小的孩童身上本有一層薄薄的肌肉,這段時間營養匮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複。
所幸舞蹈也是種體能鍛煉的方式。伏宇雪信開解好自己,乖乖跟着莉莉艾練習起來。
雖然是末世,但帕格裡作為防控典範還是會有藝術活動的。作為領導人幼子,他也接觸過不少。
可莉莉艾的舞蹈有些奇妙。
不同于那些為了舞蹈而努力的女性,莉莉艾的舞蹈裡藏了些别的東西。
不屬于伏宇雪信認知的任何舞種,區别于那種為了藝術追求綻放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