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堪稱死寂，一動不動的樣子樣子在伏宇雪信的眼裡倒像鋪路的地磚。一抹異樣的聲音卻在死寂中突兀地從身側傳來。

不是身側，要再靠後一點。

隐約是咔哒咔哒的聲響，像是某種舊機械運作的聲音。

伏宇雪信終于想起來聽風，他悄悄向後瞥，精确地捕捉到了聲源。

是哈魯。

他正死死盯着這裡，額頭上汗珠滾落，一隻手藏在懷裡不知在幹什麼。

是芯片！自己來時被種下的芯片！

伏宇雪信驚覺不妙，那種能讓人瞬間昏厥的劇痛仿佛再度從心口蔓延。

他慌忙扯下手腕上的計分器砸向哈魯那隻手腕。

這一下使了十足力氣，成功震得哈魯手腕抽搐。一個按鈕狀的東西從哈魯大衣内測滑落。

它好像被加了電影中的慢動作特效。伏宇雪信清楚地看到它按鈕面落了地，猩紅的顔色碰撞地面沒入又彈出，翻轉落到了地面上。

然後，戲劇性的，這次那個按鈕生效了。

比恐懼更快的是疼痛。

伏宇雪信幾乎是一瞬間脫了力，手上的刀當啷墜地，本就便宜的小玩意應聲斷成兩截。

他像是垃圾一樣被哈魯撤下扔到地上，旁邊就是那短利的刃和磨損的護身符。

蒂奇馬修撿回了他的風度。他聲音又是那副慢悠悠的模樣了：“哈魯，這是什麼？”

哈魯反應極快，他單膝跪地撿起那個按鈕，捧到了蒂奇馬修眼底：“這是研究院的新發明，隻不過還在試驗期。”

“大人？”這聲音很遠很遠，稚嫩卻又嬌滴滴的。

仿佛吞了興奮劑一般，愚蠢的爵士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

他歡呼着，一把奪過哈魯手上的按鈕，高舉雙手：“快！快！把他架起來！我要讓巫女大人親自見證我馴服這個畜牲！”

伏宇雪信隻能看到白紗朦胧，耳畔鈴铛脆響。

俟夜。

他嘴唇顫動，劇痛讓他發不出聲音：

“快走。”

他像個木偶一樣，被兩個人從背後架起來，又兩人分别握着他的腿腳，哈魯則接過蒂奇馬修的棍子，走到了伏宇雪信身後。

蒂奇馬修手握着按鈕不停按着，笑得得意：“讓他跪下。”

哈魯不愧為蒂奇馬修的心腹，他重重敲在伏宇雪信的關節上，隻一下雙膝就脫臼了。

可偏偏，這卻讓按着伏宇雪信手腳的人不知該如何動作。

伏宇雪信就這麼被支着，站着。

“大人！”那嬌滴滴的聲音伴着腳步聲飛速接近。俟夜繞過了人群，撲向蒂奇馬修。

小小的白色裙擺飛揚又落下，他停在蒂奇馬修腳邊，頗有幾分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滑稽感。

他輕輕扯着蒂奇馬修的袍角，仰頭看着對方：“大人，您手上是什麼新玩具嗎？”

蒂奇馬修的注意力立刻轉移到這瓷娃娃上：“巫女大人，這可不是什麼便宜東西……”

“求求您啦。”俟夜歪着頭，淡藍的眼睛因過度奢華的吊燈映出一片碎光，俯視着頗有幾分流淚的可憐樣“給我吧？”

蒂奇馬修眯着眼，肥膩的手撫上俟夜白皙的面頰：“乖孩子知道該怎麼做？”

俟夜輕巧地點頭，看上去高高興興地應了聲。他柔柔地滑跪在地，層層白紗随之綻開。瓷娃娃乞兒似的攤開手，舌尖粉嫩半吐：“大人，給我吧？”

蒂奇馬修滿意點頭，手擡過頭頂，瞄準了俟夜的掌心，翻過手去。

“啪！”

出乎所有人預料，按鈕重重砸在了地上。

俟夜縮着手，看着地上裂了個小口的按鈕，抽抽搭搭地站起來，去撿那個按鈕。

他似乎是太害怕了，踩上衣服的白紗重重摔在地上，這一下又把按鈕磕破了一部分。

他一次次摔倒又站起，嬌嫩的皮膚上布滿了瘀痕，隐藏在層層白紗下，影影綽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最怕疼了。

伏宇垂着頭，地闆上映着這場默劇，手指都擡不起來。

“呀！”俟夜忽然尖叫出聲，在他腳邊，是基本碎成渣的按鈕，赤裸的腳掌上還紮着碎片，正在往外冒血。

他把按鈕踩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