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氣過頭了,乖,我輕一點,不會弄疼你的,不怕啊。”
楊惜自藥膏罐中重新蘸取了一些脂膏,同樣是小心煨暖後,才輕輕拭抹到蕭鴻雪頰側的傷處。
抹藥時,楊惜認真專注地捧着蕭鴻雪的臉。蕭鴻雪纖長的眼尾微微發紅,眼睫輕輕顫動,像蝶翅一樣在楊惜指尖撲閃了幾下,帶起些微癢意。
楊惜手指一邊動作,一邊在心裡默念,這張頂級建模的臉可千萬不能留疤啊,聽說面容有缺會讓人心情抑郁,還會找不到老婆,找不到老婆呢他就會很孤單,很孤單就導緻他會變得更黑暗殘暴,然後把我扁得更狠這個惡性循環啊!
脂膏散發着溫熱的暖香,被楊惜指腹的薄繭蹭過傷處時,蕭鴻雪有種難言的感覺。他将臉轉回,不言不語地打量着楊惜。
楊惜眼尾邊的兩粒滴淚痣在垂眸時看得很分明,此刻他眼神平靜而溫柔,并無半分情欲之色,全然不似自己在梅園初見太子時那副蜜口陰猾的模樣。
蕭鴻雪在楊惜身上聞到了那日楊惜去王府救他時,他在他懷中聞到的那種冬日暖陽般溫暖幹淨的氣息,心緒不由得平靜下來……
回過神來後,蕭鴻雪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蕭成亭這種變态竟然能讓自己感到安心?
楊惜動作間微微傾身,熱息噴灑在蕭鴻雪的耳廓,蕭鴻雪忍不住輕哼一聲,向旁邊輕輕挪動了一下。
楊惜聽着這道細小的哼聲,竟無端想起幾日前那個旖旎的夢來,他耳尖發紅,手指顫抖了一下,不慎将藥抹到蕭鴻雪的眼睫上了。
蕭鴻雪:“……”
“……我自己來。”
蕭鴻雪嗓音微啞,掙開楊惜的手,擡手将眼睫上濕黏的藥膏拭掉,滿臉嫌棄。
“好。”
楊惜幹笑一聲,将藥膏罐子遞了過去,站到一邊。
蕭鴻雪接過藥罐,眼神一錯不錯地望着他,楊惜覺得有些尴尬,不動聲色地側過了臉,不與他對視。
“緊張什麼呢,太子哥哥。雖然哥哥說了這麼一番狠話,但其實……哥哥好像很害怕臣弟啊?”
蕭鴻雪輕笑一聲,将身子坐直,一邊給自己上藥,一邊聲音輕飄飄地發問,似乎有些懷疑。
“阿雉不過是個宗族庶子,太子哥哥為何會怕我?”
楊惜聞言面色一僵。壞了,不會被蕭鴻雪發現什麼端倪了吧,看來我以後在他面前應該表現得更跋扈一點,更兇一點……
楊惜在心中積極主動地總結起了《舔狗的自我修養》。
怎麼才能當好一個高傲、跋扈、有尊嚴的……舔狗呢?
既要舔得恰到好處,還不能引起懷疑。真是錢難掙炮灰難自救,這腿部挂件也沒那麼好當啊?!
楊惜見蕭鴻雪肯自己上藥了,準備撤退,臨走前,照例問了一句,“阿雉,你今天的藥喝了……嗎。”
楊惜話音未落,眸光落在書案緊靠着的牆角邊。他斂了笑意,走上前去,發現牆角堆着些碎瓷片和散碎的藥渣,周圍的磚石被漚得發黑。
楊惜剛降下去的火氣又“蹭的”一下竄上來了。
托老爺子的福,他對藥材有些了解,因此一看牆角這幅光景,瞬間反應過來:原來這麼些天,蕭鴻雪根本就沒有喝過傷藥,他将藥汁悉數倒在了牆角。
“蕭鴻雪,你要幹什麼?”
蕭鴻雪隻覺面前一陣風吹來,回神時便已被楊惜掐住了脖頸,力度不大,但将他死死锢住了,動彈不得。
楊惜滿臉怒容,掐住蕭鴻雪的手不敢太用力,手指因巨大的情緒起伏而顫抖着。
“你有把自己的命當命嗎?”
“你總說是我作踐你,那你呢?是你自己在作踐自己的命吧,嫌背上的傷好得太快,以後就想當個背上全是花紋的烏龜是不是?”
楊惜怒極反笑,幾乎是吼了出來。
“蕭鴻雪,你要是再這麼任性使氣,不好好喝藥,兄長可要搬來碧梧院,日日守着你喝藥,親自上手來喂你了。”
鬼使神差地,楊惜擡起手,指尖順着蕭鴻雪的唇線,描摹了一下他淡粉瑩潤的唇,語氣淡漠。
在這一瞬間,楊惜和蕭鴻雪的視線交織在一起,彼此呼出的熱息近得仿若緊緊纏繞的絲線,楊惜有些失神,努力維持着面上的平靜,然而心跳卻漸漸失控,在胸腔内肆意狂敲。
蕭鴻雪也怔了怔,垂眸望着掐住自己脖頸的這隻手,楊惜自白金色的寝衣袖口伸出的那截手腕非常細瘦,白得駭人。
蕭鴻雪眼神一暗。他被掐着脖頸,有些喘不過氣,面頰浮起潮紅。被掐了許久,他也不生氣,咳了幾聲,探手摸了摸楊惜臉側飛舞的青絲。
然後,蕭鴻雪用臉頰輕輕蹭了蹭楊惜的手掌心,仰起頭,露出一個分外病态妖異的笑。
“好啊……那哥哥來吧。”
“來,日日守着阿雉。”
“什麼也不做……就隻守着阿雉,好不好?”
蕭鴻雪輕輕摩挲着袖内的匕首。
楊惜:……
我不、不敢啊。口嗨一下算了,真要來的話,感覺他會趁我睡覺猛攮我好幾刀?!
楊惜頓了頓,稍微冷靜了些,努力維持着一副嚴肅的表情,他松開手,深深地看了蕭鴻雪一眼。
“明日,我還會讓玉屏按時把藥送來。”
“喝不喝,你看着辦。”
楊惜扔下這句話後,轉身離去。
蕭鴻雪撫上自己頸邊被掐出的紅痕,目送着楊惜離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淡去。
“蕭成亭……”
書案上昏黃的燈火被夜風吹得橫斜,幾道光影在牆上晃動。
蕭鴻雪的輕語很快被風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