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那邊隐約傳來一聲模糊又熟悉的吆喝聲,應該是媽媽在叫時安吃飯。
時安回頭嚷了句“知道了,馬上來”,随後又和時眠說:
“姐,你世錦賽結束後會回家嗎?”
聽到這個問題,時眠認真想了想,最終還是保守地答道:
“現在還不知道,等比賽結束我再給你打電話好嗎?”
“去年你也是這麼說的……”
時安的聲音明顯帶着失落和不高興。
時眠輕輕垂眼,不知道該怎麼接妹妹的話。
她六歲那年。
媽媽因為爸爸家暴選擇了離婚,那時候時安剛出生不到半歲。
因為時安太小需要媽媽撫養,加上由于父母雙方經濟原因問題,時眠最後被暫時判給了爸爸,跟着爸爸生活。
而自從爸爸和媽媽離婚後,脾氣越來越暴躁。
常常喝醉酒回家就一頓摔砸,嘴裡謾罵不停,偶爾還會遷怒于她。
也好在這樣的日子她沒經曆太久,不到兩年便被媽媽給接了過去。
當時還尚且年幼的時眠,并不清楚媽媽付出了多少努力。
後來随着長大。
時眠慢慢知道,原來爸爸就是看媽媽是獨生女才費盡心思追求,知道了外婆去世後留下的财産被爸爸轉移,見媽媽身邊沒有親人逐漸暴露本性。
在媽媽懷時安那會兒就沒少拳打腳踢。
導緻妹妹時安出生後體弱,經常生病。
媽媽忍無可忍選擇離婚,離開家門時全身上下甚至隻有幾千塊。
還是變賣了外婆留給她的一些金銀首飾,才找到住處。
之後更是為了早點把時眠接到自己身邊,每天背着時安連軸轉工作。
接回時眠後,她們的開銷更大了。
媽媽那些年有多努力工作,拼盡一切想讓她和時安的日子過得更舒服,時眠都看在眼裡。
正是因為看在眼裡,後來偶然之下挖掘出自己有跳水天賦,便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這條路。
不為别的。
隻想給媽媽減輕點負擔。
她多勤奮訓練一小時,媽媽或許就能多休息一小時。
所以時眠十來歲出頭,就背井離鄉來到了總局訓練。
同隊跳水隊員的年紀大多和她一樣小。
也不缺遠離家鄉一兩千公裡過來的人,比如貝蕊蕊。
隊裡天才多訓練苦,更讓人崩潰的是勤奮的天才更多。
時眠還記得,貝蕊蕊剛來第一年不太适應。
每天幾百個後空翻、數不完的懸垂卷腹,還有器械訓練抱膝上千圈,就算來生理期哭着也要訓練下去。
因為從來沒有人靠哭,就可以不訓練。
那會兒貝蕊蕊經常會半夜躲在被子裡偷偷哭,甚至每天都要給家裡打個電話訴苦。
她們隊裡的每個人都很辛苦,每個人都是扛着壓力在勤奮訓練。
可殘酷的是,金牌隻有一塊。
有人得了金牌就自然有人得不到,尤其在跳水這個項目上。
她們的生長發育都是一個很大的關卡,決定着能不能繼續跳下去,多的是有人十來年的努力到頭來卻因為發育問題付之東流。
所以時眠不願意給家裡打電話,她害怕媽媽因為心疼她而說出那句——
“咱們不跳了。”
更害怕自己意志力不夠堅定,會真的想放棄。
進國家隊以來,時眠不敢掉一滴眼淚。
每天隻能咬着牙憋着勁訓練。
仔細想想,似乎每次答應時安的事都沒做到過。
“……”
順着陽台上的玻璃窗,時眠擡頭望向漆黑夜空中零零散散的幾顆星星。
她想了想,不由得逗時安:
“我盡量回來。如果沒趕回來,接下來兩年的甜品我都給你包了,當賠禮行麼?”
“真的?”
時安半信半疑,“你之前的積蓄不是都給媽媽創業開店了嘛。我現在成長期吃得可多了,兩年能讓姐姐你大出血了。”
“所以,我想盡辦法都得回來呀。”
“行。”
時安總算高興了。
兩人又聊了點時安學校裡的事兒,接着她就挂掉電話吃晚飯去了。
時眠定定地看着挂斷的通話界面,在陽台緩和一會兒情緒,才走回卧室。
回到卧室。
貝蕊蕊正敷着片狀面膜,趴在她的床上用平闆追劇。聽到陽台推拉門的聲音,她歡快地回過頭詢問時眠:
“你打完啦?”
“嗯。”
時眠笑着點點頭,把貝蕊蕊的手機放回床頭櫃。
剛準備道謝,眼前的貝蕊蕊突然問了句:“眠眠,你給于朝打電話了麼?”
“……”
時眠一愣,“沒有。”
“不會吧。”
聞言,貝蕊蕊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她說:
“你手機送去維修的事不打算告訴于朝嗎?萬一他找你怎麼辦?雖然說你已經打算跟他分手了,但怎麼說現在你們也還是情侶關系。一個星期這麼久,于朝肯定會找你的。”
時眠苦惱地皺起眉,其實這點她想到了。
可問題是……
她沒記牢于朝的電話号碼是多少,畢竟之前都是打微信電話,從沒刻意記過。
貝蕊蕊看着陷入沉思的時眠,正想要再勸兩句,房門卻突然被人猛地從外面推開。
門把手碰在牆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瞬間吸引了時眠和貝蕊蕊的注意,兩人循聲一齊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