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了。
周遭都是樹木,火勢以風馳電掣般地速度蔓延。
原本隻是幽幽森森的哭聲、笑聲、低語聲變成了聲嘶力竭地嚎叫,痛苦的哀嚎夾雜着噼裡啪啦樹木燃燒的聲音,将這裡變成了活地獄。
“怎麼回事!好端端怎麼會着火!”萬潼看着不遠處迅速連成片的火,如正在飛速成長的巨獸,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火勢在向這邊蔓延。
大事不妙!
“快找連曉曉!”蘇在喊道。
“好,好!”萬潼踉跄着向下一棵樹走去,他腦子亂成一團漿糊,像一個被設定了聞味道程序的機器人。
“這火起得有問題。”蘇在看着那邊的火勢。
沒人會想在這個地方縱火,除非能找到自己的同伴,否則就是在拿一隊人的性命開玩笑。
安野看着遠處湧動着如海嘯般撲來的火苗,“難不成還有其他人?”
可是這說得通嗎?
“既然有個約束者在,這裡參加試煉的就隻會有十二個人。”蘇在盯着舞動的火苗,心裡有很不好的感覺,絕對不能貿然行動,“還是先找連曉曉吧。”
安野收回目光,“好。”
蘇在指着另外一邊,晃了晃帶着面闆的手腕,“ 我去那邊,有事聯系。”
安野輕輕點頭,去了另外一邊。
“萬潼,你留在這裡找,我們分開往中間包超,速度一定要快。”蘇在對萬潼喊道。
“好!”萬潼應道。
安野跑向另外一邊,離大火越來越近,火苗蹿動,烤得人又熱又疼,她看了一眼就在不遠處的火堆,收了收心,趕緊找連曉曉的樹。
一棵又一棵,明明都已經聽到了連曉曉的聲音,為什麼就是找不到?
“恩人姐姐,我們又見面了。”
安野面前的樹旁緩緩顯出一個人的輪廓,是鸢尾。
這是安野第四次見到鸢尾,第一次沒有印象,第二次看着她情緒崩潰身體潰爛,第三次看到她原本又怯懦的樣子,但不管是哪一次她好像都不曾見到她完整臉的樣子,而這一次更甚,她柔軟有光澤的頭發焦糊成一坨,臉上比之前更加可怖,大半張臉都被火燒毀了,身體也不再完整,失去了一條腿和一隻胳膊,衣服破爛不堪有燒焦的痕迹,大片大片嶙峋的痕迹,有的地方甚至還冒着煙。
縱然如此,可這一次的鸢尾卻和以往都不一樣,那雙眼睛堅定又帶着戲谑,直視着安野。
“竟然能在最後的時刻見到恩人姐姐。”
“這火與你有關?”
聽着安野平淡與之前無異的聲音,鸢尾莫名的舒服,原來不被人在意,沒有那麼多感情紛擾摻雜在一起,是一件這麼舒服的事情。她一直在被别人的感情牽着鼻子走,一直沉浸在從周圍獲得的情緒裡,被包裹得密不透風,沒有一刻像自己。
“哈哈哈哈——”
鸢尾突兀地放肆大笑了起來,激烈的笑聲帶着她殘破的身體劇烈起伏,“哈哈哈哈,咳咳咳……”
有血從她嘴角流出來。
安野看她瘋癫的模樣便失去了繼續問話的欲望,轉身想離開。
“你想留在這裡嗎?”鸢尾的笑聲不知道什麼消失了,她冷冰冰地問安野。
“什麼?”安野再度看向鸢尾。
“我都想起來了。”鸢尾平靜地讓人害怕。
“你…都想起來了?你的記憶?”安野不敢置信地确認道。
“是,所有,我都想起來了。”
我是個懦弱的人,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能如何評價自己。
從我有記憶開始,家裡沒有吃過一頓正常的飯,父母永遠在争吵,砸飯碗掀桌子已經成了永恒不變的家庭節目,我從一開始被吓得哭到不能自已,到後來麻木地在上桌後快速吃幾口飯,在他們愈演愈烈之前,離開那裡,在看着他們不可思議地和好。
我不敢表露任何情感和欲望,努力做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我害怕他們會因為我吵架,我讨厭争吵,讨厭我吃不飽的每一頓飯,也讨厭我是一個小孩子,小孩子能做什麼?小孩子除了接受和被傷害,什麼都做不了。
我的存在感越來越低,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聽到他們喊我的名字了,他們沒有多餘的愛分給我,有的時候我也在想,為什麼要生下我呢?可我還是不希望他們分開,如果他們分開,就更沒人在意我了。
我還是被扔下了,被扔在了奶奶家,在奶奶家我能吃到熱熱乎乎的飯,也不用再聽到永無止境的争吵,這讓我松了一口氣。可好景不長,我又掉到了新的地獄,我每天都要在哭聲裡醒來,是奶奶在哭,年幼無知的我還跑到奶奶面前,問她:“奶奶你為什麼哭啊?”
奶奶擦擦臉上的淚,看着我,那麼認真地說:“你說說,你媽媽既然都不想要你,把你扔在我這裡受苦,當時生下你的時候為什麼不掐死你啊?讓你這麼可憐地當個沒媽的孩子。”
我想要擦掉奶奶淚水的手停在空中,幾秒後,還是輕輕擦去了奶奶的淚水,我不想哭,隻是笑着說:“是啊。”
這樣的情況總會發生,我每次都要故作無所謂地安慰這個自以為是的老人,好累好煩,心就像被墜着一個一千斤的鐵坨,沒有一刻能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