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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滿打石膏這一個月,多虧趙華緻照顧。她打算趁今天請他到家裡吃頓飯,早早地去超市采購了食材,研究好了菜單。
遺傳了滿郁的烹饪天賦,春滿的水平不差。但母女倆的脾性一脈相承,在做飯這件事上勤快時特别勤快,犯懶時就随便對付一下。主要也是因為兩人興趣點不在這上面,時間精力都消耗在其他事情上了。
備菜階段,春滿接到一通來自本地的陌生電話。
她不甚在意地接通,聽對面的人表明來意,逐漸放下了手裡待擇的菜。
不足一分鐘的通話,春滿挂斷後,繼續擇菜,但神色肉眼可見地愈發凝重,很快她放下了手上的青菜,把圍裙摘了,挂到一旁。
她走到門口,剛拉開門,正看到趙華緻手裡拿着瓶酒從電梯出來。
他笑道:“特意來接我?我記得密碼。”
春滿神情微微松動,帶着石膏期間,為了他出行方便,已經把密碼共享了,也錄入了指紋。
“我以為你要過會兒才回來。”春滿喃喃道。
見春滿手裡拎着出門背的包,疑問地擡了擡眉:“有事要出去?”
春滿含糊地嗯了聲,把原因說了:“剛剛沈栀意給我打電話,說房嘉恺狀态很差,希望我去勸勸他。”
趙華緻臉上輕松的笑意一點點收走,變得嚴肅。
“你願意陪我去嗎?”春滿想去跟房嘉恺說清楚,免得他再把火氣都發洩到趙華緻身上。
趙華緻逐漸緊繃的神色複而舒展開,他把酒放下,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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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嘉恺此刻人在家裡,前幾天剛因為酗酒胃出血做過手術,今天又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無休止地喝酒。佟向琴自顧不暇,房叔叔恨鐵不成鋼被氣得吃了兩次速效救心丸,沈栀意沒辦法才聯系了春滿。
趙華緻把春滿送到地方,一路上幾乎沒有交流。
停好車,趙華緻偏頭看着春滿解開安全帶,拿過她的手機定了個鬧鐘:“半小時,半小時後你沒出來我就進去。”
春滿松開安全帶,上身探到主駕駛區,捧着他的臉淺嘗辄止地啄了一下。
“我去了,忙完回家給你做好吃的。”
趙華緻笑着目送她下車,直到他身影越行越遠,笑容才斂走。
沈栀意得知春滿到了,站在門口等她。
“麻煩你了,他現在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了,誰叫都不開。”沈栀意言簡意赅地和春滿說明情況。
春滿應着,沒多問,跟随沈栀意往前走,進屋前,她朝隔壁幢的窗戶看了眼,旁邊是沈家的老宅,沈栀意卧室的窗戶和房嘉恺的相鄰,膽子大點的都可以從相隔不遠的兩道圍欄跨過去。
“怎麼了?”沈栀意見春滿慢下腳步,回頭詢問。
春滿搖搖頭,說:“我上去看看。”
卧室的門闆剛被敲響兩聲,裡面人不知用什麼哐當砸了下門,厲聲叫嚣:“不要煩我!滾!”
春滿手緩緩垂下,出聲:“房嘉恺,是我。”
裡面沒有再度傳來聲響,正當春滿懷疑是不是自己聲音太小,裡面人沒聽到準備多說幾句時,卧室門被從裡面拉開,穿着寬松睡衣臉色慘白的房嘉恺帶着一身酒氣出現在春滿眼前。
房嘉恺沒說一句話,把門拉開就折回房間内。
春滿跟着進去,非但沒有帶上門,反而把門大開,确認地吸把門固定住。
随後她繞開躺在地上抱枕的紅酒瓶朝他走去,停在大概半米的位置。
“你來做什麼?”房嘉恺坐回昏暗處的單人沙發上,可能是覺得自己此刻形象太狼狽,沒臉見人,低頭不看春滿。
“别喝了。”話音剛落,春滿看着他故意較勁似的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然後視線越過杯沿上方盯着春滿,一口一口地喝進胃裡,那近乎挑釁的眼神仿佛在說“你以什麼身份憑什麼安排我”。
春滿蹙眉,按下奪走酒瓶的沖動,漸漸地,她恢複成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
房嘉恺沒得到想象中的關注,反倒停下了傷害自己的動作。
春滿這時才開口:“我來是因為沈栀意主動聯系我,她很擔心你的情況。我不會勸你,隻想說,過去四年的感情對我很重要,過去四年間的你也是。但我現在已經走出來了,希望你也可以。你的人生很長,重要的人很多,我在其中分量很輕。”
春滿話說得不太好聽,但似乎很有效。
房嘉恺手腕脫力,遭遇了此生最大的難題。他眼神失焦地盯着地闆,自顧喃喃:“我又能做什麼呢?”
春滿沒辦法指引他,腳步微轉,準備離開。
“不要走。”房嘉恺餘光注意到,沖過來從背後抱她,卻沒意識到手裡還拿着玻璃杯。
裡面猩紅色的酒漿不受控制地潑到春滿的肩頭。
春滿垂下眼皮看了看,更像是在看他環住自己的手臂。
“放開吧,我幫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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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華緻坐在車裡,确認第三十分鐘結束,才打開車門下去。
她穿過盎然的綠化帶,拐向房家的别墅,剛走到台階處,遙遙地看到春滿出來。
“說完了?”趙華緻擡手去接她。
春滿反握住他的手,走下台階,點了點頭:“我們回家。”
他今天穿了條深色的裙子,夜色籠罩下,紅酒的顔色不顯,趙華緻嗅到味道才發現。
仔細打量一番,确認她沒有其他變化,才讓人上車。
返程的路開得格外快,春滿覺得隻是靠在椅背上眯了會兒的功夫,車子已經開進了家裡的地下車庫。
“車頭朝裡停。”光線昏暗中,春滿突然出聲。
趙華緻雖不解,但還是照做,等停好車才去問原因:“怎麼了?”
春滿解了安全帶,很是疲憊地看向他,說:“抱我一會兒。”
趙華緻把扶手箱上的雜物拿開,示意她過來。
轎廂内的照明燈熄了,隻有儀表盤上幾個按鈕散發着微弱的光。
春滿從副駕跨到主駕駛區,面對面坐在趙華緻腿上,将臉埋進趙華緻的胸膛。
趙華緻拍了拍春滿的後背,很快聽到她低低的啜泣聲。
趙華緻給她留了幾分鐘調整情緒,半真半假的語氣,玩笑道:“再哭下去我就要吃醋了,你都沒因為我哭過。”
春滿破涕為笑,直起上半身胡亂擦了擦兩頰的淚:“這又不是什麼好兆頭,還攀比起來了。”
趙華緻摸了摸她泛紅的眼尾,心疼的眼神中帶着幾分柔軟:“那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