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才略分開些距離,繼續往前走去。
待所有大臣都走進了太盛殿,并按文武官階在殿中依次站好,不多時,皇上就在幾位宮人的簇擁下走上了龍椅所在的高台。
皇上剛一坐好,就目光朝站在第一排的莊穆看去。
平日早朝,他都做做樣子,叫宮人喊一句“有事禀奏,無事退朝”,便半閉上眼睛等着退朝。
哪怕真有大臣禀奏政事,他也都推給丞相們,讓幾個人退朝後到内閣再議,别跟這大殿上浪費他的時間。
但今天,皇上卻破天荒主動問了一回政。
他朝莊穆道:“朕聽聞,太子叫京城兵馬司帶兵去查封了西市的一家酒樓,可有此事?”
莊穆上前,禮數周全的跪拜道:“回父皇,确有此事。”
皇上突然一隻手重重一拍龍椅扶手:“哼!太子真好大的威風啊,剛回京城就動用兵馬司的兵力,去封一間普通百姓聊以為生的鋪面。怎麼?難不成你下一步還想将京郊四大營的兵力都調進城,然後把這皇宮給圍了?”
皇上語氣很嚴厲,顯然他對此事十分生氣。
莊穆卻不慌不忙,他微微擡起眼:“父皇請息怒,兒臣不敢。但兒臣想問一句,到底是哪位大臣與您如此禀奏?兒臣有話要問他。此案尚未結案,也一直未對外披露全部案情,所以其究竟是何用心,要将道聽途說而來的案情,毫不查證就如此急急奏報父皇?”
皇上又一拍龍椅扶手:“朕讓你說,你休要牽扯其他!”
莊穆便點了點頭,然後朝身後不遠處,須發皆白的一位姜丞相道:“還請姜老,将該案全貌,詳盡禀告給父皇。”
姜丞相立即上前一步:“禀告皇上,玉香樓一案目前已經查明,那處并非什麼酒樓,而是一間風月之所,卻又非普通風月之所,其中……”
姜丞相說得十分詳盡,且有理有據,聽過的人都很難找出此案審判過程中有什麼瑕疵,甚至到最後,他還講了一段除内閣和兵馬司外,一直保密并未外傳的案情。
“啟禀皇上,兵馬司指揮使帶兵去封玉香樓的當日,還于其後院搜到一間很隐蔽的密室。密室之中,分地上地下兩層,地上裝滿各色奇珍異寶,而地下,則難以想象的藏了近五百萬兩白銀。但這還不是最可怖的,最可怖的是,那密室之中還存了多本記錄許多朝中要員秘辛的冊子,并伴有佐證之物,或是記錄了可佐證之人是誰。”
說着,姜丞相又上前一步,跪地,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然後雙手持之,舉高,往前一遞:“皇上明鑒,這本便是那密室之中,所藏秘辛冊子的其中一本,還請皇上過目。”
這時一位宮人走過來,接下那本冊子,轉身又回到龍椅旁,雙手遞給了皇上。
皇上此時雙眉緊皺,他接過冊子,隻随便翻了翻,臉色便愈加難看起來。
最後,他雙手啪的一合,就将那本冊子給全合了上。
再後來,令滿朝文武意外的是,皇上非但沒對那本冊子有任何憤懑之語,反卻朝莊穆又冷笑道:“呵呵,看來,太子這是有備而來啊!”
莊穆聽罷,臉色依舊淡然,根本無一絲錯愕。
他正單膝跪地,便隻略一垂首:“謝父皇贊。”
皇上一口氣險些沒憋過去,但這口氣他又無法撒出來,就将一張臉給憋到通紅。
可莊穆還沒完,隻聽他又道:“另外,兒臣再禀父皇一事。那玉香樓的五百萬髒銀,已由兵部調往北境,被充作了常家軍的軍資,以彌補前次常家軍在與颏利國敵兵大戰時所造成的虧空。”
皇上這下真氣背過氣去了。
隻見他在龍椅上一頓猛咳,旋即擺了擺手,連話也說不出來,就叫宮人扶着給扶離了太盛殿。
“退朝——”
待一個宮人喊過退朝後,大臣們便開始陸續退離。
莊穆也從地上站起,他輕拂了拂前襟所沾灰塵,接着便從容轉身,也要往殿外走去。
今兒是他生辰,據東宮裡宮人們說,這幾日那隻小雀一直在閉着門鼓搗些什麼,應該是他的生辰禮吧?
莫名,莊穆心中就有了期待。
卻在此時,二皇子突然靠近,他一臉兇色,雖聲音壓得很低,可依舊能聽出裡面惡狠狠的味道:“好你個太子啊!真好!真好!連玉香樓有密室都能查出來,殿下這探案的功夫,可真是令皇弟佩服!但皇兄,花無百日紅,咱們還來日方長,後面走着瞧。哼!”
說罷,他用力一甩自己衣擺,就轉身大踏步朝殿外走去。
莊穆卻依舊一臉淡然,他隻随意看了看二皇子的背影,視線再一轉,就瞧見了不遠處也正在看自己的那個承恩公。
對方見他看過來,便朝他走近了幾步。
“殿下,好本事。”
莊穆略一欠身:“承恩公過譽。”
鄢許這時微微一笑,眼中透出一抹詭異,他将頭湊得離莊穆耳邊更近,悄悄道:“殿下,您這回回來,帶上那隻雀兒了嗎?”
莊穆眼神忽而淩厲:“哼,承恩公,有時候不該自己惦記的,還是不要惦記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