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吉雪和八皇子一起逛花樓這麼件事,莊穆也不敢再放吉雪自己單獨出宮去逛了,便收回了她手中的出宮令牌,同時為吉雪布置了好些每日要做的事,譬如每日要看多少頁書,習多少張字,練熟幾個功夫動作,以防她百無聊賴之下,再惹出什麼更麻煩的事端。
至于八皇子那邊,莊穆也沒客氣,直接将當日的事着人全報給了八皇子的母妃,賢妃娘娘。
賢妃娘娘道過謝後,狠狠責罰了一通八皇子,也将他管得更嚴。
皇子所裡,八皇子身邊,被多安置了好幾位賢妃娘娘身邊跟久了的嬷嬷和太監。
這些宮人,賢妃娘娘還賦予了他們先罰後報的權力,結果将八皇子近期管得死死,再沒辦法偷偷去東宮找吉雪一起胡鬧。
吉雪雖然對莊穆這次禁自己足很不服氣,但并沒立馬發作,因為她還有件更重要,也更緊迫的事要做,就是為莊穆準備一份生辰禮。
沒辦法,玉香樓的“花酒”她沒挑成,那日在街上也沒買到什麼别的特别的東西,于是這莊穆的生辰禮,就隻剩她親手去做,這一途了。
反正八皇子跟她說了,生辰禮雖越貴重、越新奇,越好,但若送出的東西能叫人看出其中心意,那對收禮者來說,有時可能會更開心,譬如每年他生辰時,母妃都會為他親手做一份他最愛吃的羹湯。
吉雪便琢磨了,自己能為莊穆親手做一個什麼生辰禮。
她身上穿的帶的,平日裡吃的喝的玩的,都是莊穆所給,那她就不能再用這些來做生辰禮了。
其實錢也是,所以在宮外買的東西也沒心意。
想來想去,吉雪忽然想到了一些完全屬于自己的東西,隻是用這些來做生辰禮,她可能會有些痛。
不過不要緊,挺一挺就過去了。
确定了要做什麼,吉雪就每日夜裡,趁四下無人,偷偷做起了自己的那份生辰禮。
白天,她則大喇喇躺在屋子裡補覺,也不去做那些莊穆為她布下的各種功課。
東宮的宮人從吉雪随太子殿下回宮的第一日,就知此人在太子那裡是個極特殊的存在,雖名義上為侍衛,可太子待她那勁頭,根本比親弟弟還親,于是宮人們便也待她如小主子一般,地位僅次于太子。
這樣,她整日白天睡大覺,不去做功課,也沒人來管。
莊穆這陣子依舊很忙,因為趁着父皇礙于自己在北境那份不俗的軍功,暫時還不好立即對他發難,他要趕緊在兵部為北境的常家軍争取更多軍資,以及為軍中有功之臣争取嘉獎和擢升。
他父皇并不是個勤勉的皇帝,日常政事幾乎都抛給了幾位丞相。
而幾位丞相則是莊穆皇祖父臨終前為他父皇所留顧命大臣,所以對于幾位丞相所敲定的事,莊穆父皇輕易不會去否定,否則那幾位定會執拗地鬧到他父皇頭大。
這也是莊穆為何一直不得父皇所喜,卻也始終還安穩在太子這個位置上的原因。
畢竟他乃當年皇祖父所親立皇太孫,隻要不犯下罪無可恕的大錯,那些顧命大臣們就始終都站他這一邊。
可也正因如此,莊穆父皇更惱他,總時不時會抛給他些棘手的難題,盼着他犯錯,屆時好能名正言順的廢了他,之後再立他最愛女人所生,自己最愛的一個兒子,二皇子為太子。
就在忙軍務的同時,莊穆還抽出身去忙了另外一件小事,即前往京城兵馬司,叫他們主官帶人去将此前吉雪和八皇子一起去逛的那家玉香樓,給查封了。
理由很簡單,那家玉香樓涉嫌逼良為娼,經營該樓的老鸨還在外放高利貸,甚至催債時,身上還背過人命。
這些罪名都不肖仔細去查,便全能給查出來。
原先受害者和證人們都不敢出來指證這老鸨等人,但如今一聽此案乃太子主導,那他們還怕什麼,全紛紛站出來,将此間花樓所藏罪孽,一樁樁一件件,全給講了出來。
結果京城的百姓們不聽不知道,一聽吓一跳,原來那小小的玉香樓之中,竟能藏下這般多和可怖的罪惡。
以至,每每兵馬司衙門升堂審案,衙門口就裡三層外三層全圍滿了人。
後來甚至好一段時間,京城各茶樓的說書先生,都以此案為藍本,創作并講起了一段段玉香樓大案。
然而,正當那玉香樓的老鸨扛不住嚴刑拷打,要往外說些什麼時候,她卻又忽然在兵馬司的大獄中畏罪咬舌自盡了。
據說其死後被發現時,模樣相當恐怖,不像自己咬舌,倒更像是被什麼人給拽出舌頭後,齊根割掉,滿臉、滿身,滿大獄的牆上地上都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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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時節,清晨天光乍亮之際,冷風瑟瑟,皇宮門口已按秩序擺好了多輛馬車和箱轎,文官們逐個掀開轎簾,探出身來,武官們則紛紛下馬,将缰繩抛給身後小厮,他們全跨進門後,便步行前往了太盛殿。
今日有早朝,皇上住在宮中,可以稍完些起,但王公大臣們就不得不這般早起了。
太盛殿是皇上早朝的大殿,便從宮門至太盛殿,此刻的宮道上,三三兩兩,走滿了身着各式官服的大臣們。
二皇子和他外祖父承恩公鄢許,走在了比較靠前的位置。
兩個人正邊走邊聊,身前身後,大臣們就都很有眼色的沒往跟前湊。
二皇子臉色很差,他與自己外祖父肖似的那張尖臉上,此刻盡顯刻薄。
便聽他壓低聲音道:“外祖父,太子那厮,他從北境回來後,本王還未去找他麻煩,他竟先來找本王的麻煩了,你說他想幹嘛?怎麼着,不再裝無欲無求了?不再裝大義凜然了?有了實打實的軍功,就想保住他那太子之位,開始與咱們正面交鋒了?他竟然……他竟然敢動本王的……”
“别說了!”承恩公鄢許怕二皇子說出更多不該說的話,直接截斷了他,“先上朝,别的話咱們回去再說。他想翻盤哪那麼容易,除非先皇從陵寝裡爬出來。二皇子,你該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