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雪飛到高處後,先找到一支樹枝落腳,待停穩她才往剛剛發出聲響的地方望去。
别看在林地,又有厚雪掩蓋,可隻要什麼東西動了,就逃不過吉雪眼睛。
況且還是那樣一支百十人往上的隊伍。
吉雪看清後,就落了下來。
莊穆伸出手,接住她:“可是看到了什麼?”
吉雪點頭:“啾!”【對!】
她有些急,自己如今沒修出仙身,便出口的話都是鳥語,莊穆聽不懂,到底該怎麼告訴他,前面山坳的雪窩裡藏了不下近百人呢?
顯然那隊人都是沖着莊穆來的,因為他們身上戎服,與莊穆所帶之人全不一樣,連長相都很明顯的差異,此處又緊挨颏利國,豈不該是對方的兵?
莊穆見吉雪點了頭,他卻沒急,而是望向前方思索起來。
身後,莊穆這隊貼身侍衛的侍衛統領,厲尹提馬上前:“殿下?”
厲尹說話時,眼睛都沒離開莊穆手上那隻渾身羽毛純白的小胖鳥。
他臉上神情好似不太理解,平日裡行事最為穩妥的太子殿下,竟然突然養了一隻鳥,還寵得跟什麼似的,連巡守這樣重要的事也都貼身帶着,現在更是與其交流上了。
難不成還能根據這隻鳥的反應,判斷前方是否有什麼異樣?
莊穆沒答厲尹的話,他繼續望着前方思索。
吉雪見此更急了,先是低頭啄了啄莊穆的手,又飛起一點,身子轉向伏兵的方向,然後回頭不停朝莊穆啾啾啾的叫。
莊穆終于有了反應,他一手攏回吉雪,另一手略挑了挑她頭頂軟翎:“莫急,孤懂。”
說罷,他轉過頭,朝厲尹道:“這段路,咱們以往走過多次,厲尹,你還記得前方大概不到一裡的地方有處狹長山坳,那裡冬季雪被極厚,路兩旁的半山上還有巨石遮擋,乃是個極佳的埋伏之地,藏下百十來人很輕松。這雀兒剛剛是落到了那根枝上……”
他仰頭望向身旁一棵有了些年頭的喬木,指着其上一處很高的枝桠,繼續道:“當時雀兒頭朝那邊,正是該處山坳的方向。而鳥兒的視野又一向遠好于人,她定是看到了什麼才落下與孤示警。所以,那裡極可能是藏有伏兵。”
厲尹雖将信将疑,一隻扁毛雀兒怎可能如此聰明,還會發現危險與主人示警?
但對太子,他一向聽命,便道:“殿下,咱們改道,或是調頭往回?”
莊穆搖頭:“不,既遇之,則滅之!我興元國國土,又豈容他國之兵想踏就踏?”
厲尹欲言又止:“可……咱們隻不到五十人,萬一他們真藏了近百人,不知後面是否還有援……臣等倒無妨,但太子殿下,您身份尊貴,絕不能以身涉險!”
莊穆一擺手:“放心,孤有把握,他們定然無援。畢竟這裡乃興元國境内,颏利國也隻敢小打小鬧,并不敢真正大動幹戈,不然早被探子探出。我北境的兵可沒酒囊飯袋。
“另外,孤信你們!爾等都以一敵十的高手,此一戰,不過百十來人,你們還不在話下。
“行了,莫再多慮。既已知曉對方打算,咱們便不再按原路進山坳了,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過來兵分兩路,從兩側山脊快速包抄,自他們身後,打他們個措手不及,想來定能勝下這一場。”
此次巡守,為輕車簡從,快速巡完北境全線,莊穆出發時并沒帶太多的人,隻帶了最忠心于自己的幾十個随身侍衛,這會兒,他臉上也全是對他們的信任。
厲尹當即在馬上拱手:“是!臣等聽命!”
反倒,莊穆掌心的吉雪眨了眨眼。
這人好聰明喔,隻看她反應,就什麼都能猜到,還那麼快便做好布置,難怪為一國太子,又為一方大将。
果然,像松叔曾說過的,但凡一軍主将,全無等閑之輩,譬如她爹娘。
又做了一陣更細緻的部署後,莊穆帶着自己的兵,開始反向包抄前方山坳裡的那隊伏兵。
吉雪被莊穆又放回了他衣領裡,但她堅持把自己的小腦袋瓜露出來。
聽松叔講過那麼多場仙魔之戰,這還是她第一次親身經曆,雖說隻是人間的兵刃相接,沒有仙魔之間的靈力和魔力較量,可她也不想錯過。
莊穆原本不肯,但最後妥協了,隻将自己衣領攏得更緊些,保證吉雪無論他怎麼動都不會被甩出去。
馬兒開始疾馳,快靠近時才緩下。
之後在一處隐蔽的山坡背陰林地,莊穆與自己一衆侍衛全下了馬。
他們先将馬兒藏好,再兵分兩路,悄無聲息往前面山坳兩側,那些埋伏在巨石後的伏兵們身後繞去。
莊穆和他侍衛身上功夫都極好,幾十人提氣于林中雪地急速穿行,悄無聲息,幾乎片雪不沾身,便也在對方覺察之前,就占據了最有利位置。
吉雪隻覺自己眼前畫面閃了幾閃,她就随莊穆挪移到了一道不算高的山脊,從這裡往下看,比剛才在樹上,更能看清那些埋伏在半山,一塊塊巨石後的敵兵。
對方也正全神貫注在往更下面,最底部的山坳裡看,尤其,莊穆他們原本該走進來的方向。
莊穆這邊,很快所有人到位,隻等他一聲令下。
吉雪也抻着腦袋一起往下看,氣氛越來越緊張,她都屏住了呼吸。
便見,莊穆不知打哪抽出一支巴掌長的紙筒,他隻一拔上面筒蓋,筒内就沖出一道白煙。
白煙很輕,卻不易散,出筒後又很快上升,不大會兒便于半空中形成了一道很明顯的煙柱,想來,對面山脊上的人,定能清楚瞧見。
吉雪仰頭看着,正覺新奇,卻沒防備眼前突然一黑,她整隻鳥就被一隻大掌給按住鳥頭,又按回了莊穆領口,耳邊則是對方難得嚴厲的一句:“聽話,沒孤允許,不許出來!”
“來”字話音剛落,吉雪還未及反應,她小身子就随莊穆的腳步劇烈颠簸起來。
顯然對方已開始向山下奔襲。
又過一會兒,她耳畔也被灌入了各種陌生的聲音。
有刀劍揮舞碰撞的滄啷聲,有兵士被砍的噗噗聲,還有各種慘叫、呵斥,反正,都是吉雪所未曾真正聽到過的。
漸漸,鼻端湧進了濃烈的血腥……
吉雪糾起眉,她倒不害怕,隻是有些擔心,擔心這血腥之氣會否來自莊穆和他的侍衛們。
松叔說過,無論仙、魔、人,甚或是獸,隻要活着,體内承載命力的便都是血,血流沒了,命數也就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