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去青衍鎮，恢複記憶也是短暫的，又剛殺了人，不可能走這麼快。”密勒尊者張手，刻刀入指尖，平靜無波道，“或許，你該換一種活法。”瑞玉安不會如此殘忍地殺人。

荇菜無聲地笑着，睨向眼神危險的密勒：“你舍得？”目光落在他的指尖刻刀，“千絲不在？哦，你把它放在另一個地方。

我猜猜……在紅翡莊園時，你離開過一段時間，有人看到你在中原各地破壞道祖黃椒的玉像。那時你已經生出嫉妒這種情緒，你該不會把千絲落在海外魔窟的澤萃處吧？畢竟，這個世界上能威脅到你也就是他。”

密勒尊者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至極，指尖已經按捺不住，彈出閃着銀光的刀鋒。

荇菜笑得越發燦爛：“你打算把我……不，瑞玉安做成人偶？你猜，她現在知不知道你得這個想法？”

密勒尊者的神情有了恍惚，随即森冷的利眸射向荇菜：“你死，她就能出來。”

“哈哈哈……”荇菜忍不住大笑，而密勒尊者的指尖刻刀轉瞬落在她纖長的頸項。

好快。不愧是玩弄千絲的渡劫境，在昆山一戰上封殺金沙退路的四尊之一。

荇菜依舊不慌不忙，勾唇笑睨：“殺啊。”

“你當我不敢？”

“你賭不起，密勒。”荇菜的眼神忽利，往刻刀上貼近，嫣紅的血順衣領滑落，“瑞玉安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前夜得我：剛出大學，懵懂莽撞，天真又可愛，還有一腔熱血……甚至認為人生有愛就是一切，有情飲水飽，卻不知人間的無可奈何遠勝繁花似錦。

哈哈哈哈……多純真的女孩啊。如今，我回頭看去，也喜歡這樣的瑞玉安。

密勒，殺了我吧。殺了我，那個一心愛你、願為你放低姿态、放棄公主尊榮的瑞玉安就永遠……不會回來。”

她，本也回不來。

暗紫斂金的眸裡蓄上水，一滴淚砸在荇菜的衣領，與血混在一起，沾在密勒的拇指。《歡情訣》早已如骨血般流進荇菜的身體，需要用時自然流露。

密勒尊者的手像是被燙到般輕輕地顫了下。

而這個須臾，荇菜一步瞬移，向青衍鎮直奔而去。

密勒出手如電，即使沒有千絲，以渡劫境的修為也能瞬殺合體境後期的荇菜。

荇菜察覺背後風聲，上身後仰，擦過密勒尊者的刻刀和臉。

待雙方立住，密勒尊者一回身就看到瑞玉安宛如小兔般楚楚的純潔、懷疑的眼神。

密勒尊者無比肯定地念出那個名字：“瑞玉安。”

這讓他停止下一步的行動。

“銀度……啊……”瑞玉安剛喊完，直直往地面墜去。

她仰看在上空俯視的銀度，想起白塔頂樓發生的事……被銀度推下白塔時産生過的絕望、質疑和傷心欲絕，再次翻湧上心頭。

瑞玉安痛苦地閉上眼睛，迎接死亡地到來。

這時，她的腦海裡有個聲音在說：

“瑞玉安，你為男人死過一次，難道要為同一個男人去死第二次嗎？”

“你是誰？”瑞玉安的識海裡泛起一片紅霧，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對上一雙猩紅泛紫的眼眸，“啊……你是誰？”

“我就是你。你已經修習過天地同歡道，即使沒有男人的幫助，你照樣可以借用這具身體的靈力飛起來，脫離現在的困境。”

“你是……合歡妖尊？不，我不是你。你殺人無數、壞事做盡……”瑞玉安又想起黑珠先生眼裡的合歡妖尊，在不同的人眼裡，合歡妖尊做過的事褒貶不一。

“若你不想知道真相，大可直接在他面前摔死，看他會不會出手救你，為你掉一滴眼淚。或者，你不想問他一句為什麼？”

荇菜不僅了解敵人的心思，對自己更是無比熟悉。

瑞玉安瞬間睜大眼睛，對上矗立半空、眼神森冷的銀度。

他不會來救我，過了這麼久都不動，他不會來救我……瑞玉安露出哀怨含恨的痛苦眼神。

“我該怎麼做？”

“你要打開天地同歡的道境，融入世間，想象自己是天地當中得一員。那麼，哪一員可以解決你現在的困境？”

瑞玉安再次閉上眼睛，沒有看到銀度飛下來的身影。

她的腦海裡翻開人間的畫卷，世間萬物、來去如兮，唯有鳥兒在天空自由地飛翔，宛如與天地融為一體。

“我是……自由飛翔的鳥兒。”

刹那間，瑞玉安體内的靈力輻射向四周。

天地同歡，她以身化其中，在銀度伸來的手前，直接消失不見。

密勒尊者立在深山林地，詫異地看向抓空的手指，感受着空落落的手掌和心，像是丢了魂。

他的懷疑、掙紮，最終還是弄丢了瑞玉安。

“不，瑞玉安……不……”轉瞬移步，直奔青衍鎮。

“我成功了。”瑞玉安震驚地穿梭在天空，遠比鳥兒還要自由，“合歡妖尊，我成功了。合歡妖尊？合歡妖尊……”

得不到荇菜的回應，瑞玉安心下微驚，退出天地同歡的道境，一下往地面墜去。

這次，瑞玉安已經有經驗，雖有驚險還是平安落地。

“呼……太好了。”

瑞玉安落地後環顧四周，依舊是一片山林，但是有很多腳步聲。不等她回過神，已經被一群身穿铠甲的士兵包圍。

“你們……”瑞玉安被士兵們逼得一步步後撤，忍不住吐槽，“當真是前有負心狼，後有欺人狗。”

“朕還不知自己赫赫威名的山澤黑甲軍是欺人狗。”崔天行從讓開的軍陣裡走出來，小小的身姿筆挺如劍，散發的英氣和威嚴讓一個成年人都望而卻步。

瑞玉安忍不住往後縮了下：“山澤黑甲軍？你……是山澤……女帝，崔天行？”

“大膽，竟敢直呼陛下名諱。”侍從在崔天行身後高聲道。

崔天行輕蹙長眉，上上下下審視瑞玉安，朝身後人道：“速去請宰輔北冥。”

有人聞聲離去，女帝上前一步，而瑞玉安直往後退。

崔天行隻能停下腳步，轉瞬間，笑容已像是個鄰家女孩，溫聲道，“行姨姨……”

她想起凡人和修真界間的使者歐陽燕歌。

歐陽燕歌曾經說，合歡妖尊荇菜正在做一件事，不能被人打擾。如此，山澤才在不久前撤回尋人的山海令。

“小小年紀怎麼亂攀親戚？”瑞玉安抿唇，又道，“我是三首國翡玉王的小女兒，瑞玉安公主。雖說你是女帝，我也是公主，擁有翡翠城。我們……大抵一樣的。”

“呵……”崔天行笑出聲，向瑞玉安招手，“對，公主，過來吧。我帶你去洗漱、吃點東西，再派人把你送回翡翠城，可好？”

瑞玉安有種被哄的感覺，但是，此時此地，環顧一身髒兮兮帶泥的衣衫，還是忍不住應下。

“你好好把我送回翡翠城，我就讓黑珠先生給你們在翡翠進口一事上讓利。”

崔天行大笑，一把抓過色厲荏苒的瑞玉安，疊聲答應：“好好……都聽行姨姨……都聽小公主。”

侍從喊道：“陛下回營。”

洗漱過後的瑞玉安被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身前美男環侍，年齡從七八歲到二十一二不等，簡直讓人眼花缭亂。

尤其是晚間宴席上的鼓舞男子，一個個像是要把女帝吃掉般緊迫盯人，而女帝一旦把目光移向這群人，對方就立時像鹌鹑一樣縮頭躬身。

場面簡直讓人生出雞皮疙瘩，還有一絲膽寒。

宴席散後，崔天行揮退侍從，留下北冥。

北冥向瑞玉安行禮，溫聲道：“公主想要去什麼地方？”

瑞玉安在崔天行鼓勵的眼神下鎮定道：“去……青衍鎮。”

崔天行和北冥的眼神相較，莞爾道：“姨姨，若是消息不錯，現在的青衍鎮等于死靈之地。”

“什麼意思？”瑞玉安不解，又恍然道，“銀度一定會去。不行，我一定要去青衍鎮弄明白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