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弦請假的當天晚上,顧鴻筝就招了一個新的員工,還是長期工。一個有着餐飲經驗的女生,很年輕,之前在某地做到了店長的位置,隻不過跟着男朋友來到這座城市,所以才有了短暫的空窗期。顧鴻筝不在乎她閑了多久,學曆如何、經驗怎樣,隻在乎她能不能幹,正巧阮弦不在的一個星期,就當是這女生的試用期。這女生叫牟葉,給人的感覺也像一枚輕盈的葉子。顧鴻筝對牟葉很滿意,才做了兩天,就能留下回頭客。
顧鴻筝似乎多了很多時間用在兼職上,她已經成了習慣,舍不得放下那些可掙得零花錢的兼職,就當是生活的小點綴。夜深人靜的時候,除了畫插畫便是苦思冥想寫劇本殺的食玩本,感覺累了,就打開法律書看上面的案例或條例。隔壁房間的聶慕贊也不閑着,仿佛到了通宵達旦的地步,奮筆疾書地寫着作業或記錄當日實踐總結,她勢在必得名額不多的優秀志願者,更要沖刺唯一的獎項名額——最佳講解員。
顧鴻筝感歎聶慕贊的精力,也感歎一個準高三生竟可以有條不紊地安排出自己的時間。在一次晚飯過後,顧鴻筝打亂了聶慕贊的安排,倚靠在房門口與聶慕贊聊天。聶慕贊的臉上一直帶着禮貌性的微笑,與顧鴻筝漫無目的地說着話。她說她很喜歡一句話,是“入關後自有大儒為你辯經”。
顧鴻筝知道這句話,隻要你強大了,你做什麼都是對的!
“我不太在意别人對我的評價,事情都是具有兩面性的,不僅冷暖自知,好壞也是隻有自己才知道。人隻活這一生,到頭來不能留有遺憾。我相信科學,也相信人有來世,隻不過那是另一個故事了。”
顧鴻筝笑道:“你的自信力很有感染性,不枉你這個美好的年華,敢說敢做敢當,若是在古代,必定是女中豪傑。”
聶慕贊微微乜斜了一下眼神:“為什麼隻有在古代才可以成為女中豪傑?在當代就不可以是巾帼女俠了嗎?”
顧鴻筝點頭道:“對,無論是何性别,無論是何身份,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要相信自己有能力成為人中龍鳳。”
聶慕贊笑道:“倒不至于這麼豪言壯語。”
顧鴻筝問她每天這樣奔波不覺得累嗎?
“‘至此鮮花贈自己,縱馬踏花向自由’,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讓人享福的,除了天災的苦難便是人為的困境,渺小的人類其實沒有什麼力量,隻能從中自我調劑。我沒有什麼大的能耐,隻不過在同齡人中善于規劃時間而已。我開學就是高三的學生了,這個假期的時間并不長,但我不願意埋首苦讀,所以提早規劃了假期。這半個月參加志願者活動,寫一寫不費腦子的作業,那半個月預習高三的功課,再寫一寫需要思考的功課,這個暑假也就過去了。”
顧鴻筝拍手贊道:“真是厲害!”
聶慕贊笑道:“厲害什麼呀,隻不過是強打精神罷了。我呀,是計劃表的執行者,看起來的強者而已。”
顧鴻筝心想,這聽起來是謙虛的用詞,其實是在變相炫耀自己。不過,聶慕贊有那實力,也不是讨人嫌的人。她仿佛擁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生存智慧,在某些情況下能夠洞察生活的本質,知道該有什麼不該費思量去獲取什麼。她的世界既簡單又純粹,用自己獨特的方式與這個世界相處,往往能夠有情理之中而又意料之外的收獲。
她懂得愛自己!
她所處的空間是幹淨的,無論是自己的家還是學校的宿舍;她有相處輕松的朋友,沒有遭背刺的擔心;她會在回家的路上逗一隻不知來處的小狗,成為夕陽下的一景;她會揀一條不知名的小路慢慢散步,又保持自我保護的警惕;她喜歡灑滿陽光的書桌,書頁在微風中輕輕掀起一角,摸上去有陽光的溫度;她樂意在細雨中小跑向前,用手梳理着被雨打濕的頭發,好像在與大自然交換心靈;她願意在舊書店看泛黃的小說,或者去電影院看一場觀衆寥寥的電影,有時會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她有時會做一兩件毫無用處的事。比如學校的最美筆記大賽,各科老師會将學生的課堂筆記收起來,選出最好看最工整的一本呈上去展覽評獎。聶慕贊會熬夜做出遮人眼目的一份,将書本上的某一節全部抄到筆記本上,連書上的插圖都一模一樣。她将特等獎的獎狀舉過頭頂欣賞着,仿佛那上面的名字是另一個重名者一般。她知道,這對于學習毫無意義。
顧鴻筝問她有沒有對大學的憧憬,或者說得更實際一點,有沒有對于專業選擇的糾結。
聶慕贊歪着腦袋看着顧鴻筝,眼睛裡閃着瑩瑩光輝。
“我倒是給同學們提過建議。學前教育學得多學得雜,但是都不精,上班伺候一堆小少爺小公主,下班還要擔心家長的問長問短;會計倒是不擔心找工作,但是責任大,很難熬出頭;醫學專業說好了是造福人類,其實一輩子都在伺候人,尤其是護理專業。外語類隻是聽着高大上,實際上沒什麼太大的出路;管理類都是多而不專,不适合普通出身的人;學科性質的專業,出路更窄,甚至沒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