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弦坐在沙發上發呆,這是最近幾天常常有的狀态,有時做着某件事也會突然呆住,全然不顧身旁的吵鬧。兒子在她身旁撒嬌,嘴裡模拟各種交通工具的聲音,她卻無動于衷。兒子仿佛在問她關于假期旅遊的事,那是遲祝早在幾個月之前就預定好的。阮弦是将兒子的絮念灌進了耳朵裡,但是心思卻已飛到九霄雲外。她在想自己的事,對于兒子的熱烈盼望沒有絲毫的感觸。
兒子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假期,他才不去理會老師安排的每日作業,在放假的第一個周就集中将作業書寫完畢,這一點像阮弦小時候,放假的第一件事就是寫作業,包括手抄報之類的作業,也全都一股腦完成,餘下的時間就是發呆、發呆、發呆……
她的眼睛盯着牆上的某一點,那或許是蚊子留下的血迹,也可能是撣不掉的灰影,也許是兒子寫字時甩出去的墨點。她盯着看,一直看,想象了它的産生、發展、結局。兒子從媽媽直愣愣地眼神看過去,伸出小小的食指畫了一條虛空的直線,直擊那一“點”,用指頭肚一抹,阮弦便回了神。
阮弦看着兒子,露出一抹笑,是母親寵溺孩子的慈祥的笑。兒子問她有沒有聽自己說話,阮弦點頭說:“當然在聽啊。不就是要出去玩兒嘛,你有什麼要準備的就去準備吧。暑假一過,你又升入了新的年級,也就是說又長大一些,可以對一些細小的事做自己的決定了。去吧!”
兒子歡呼雀躍,爸爸給他買了一個小型的行李箱,反反複複地擺放好想帶的衣物,又反反複複地拿出來重新放好。這一點也像阮弦,每一件衣物都折疊得整整齊齊。
相比遲祝和兒子的積極,阮弦很是懶散,她沒有興緻去玩兒——至少是現在失去了遊玩的興緻。遲祝猜想是因為面館的工作,勸她不要想得太多。阮弦搖搖頭:“容不得我不去想啊,有些事的走向控制不了啊。”遲祝說:“既然你控制不了,那就更沒有必要去想了。”
阮弦想了想,決定向遲祝坦陳心迹,如果再不将心中的郁悶發洩出來,她真的要發瘋。她将現在面館工作的狀态簡單描述了一下,又贅上了一些主觀想法。遲祝還是勸她沒有必要想太多,除了白費心思,别無他法。
“你呀,就是責任心太重,容易把一些不利的原因歸咎到自己身上。你就是個打工人,該自己承擔的就要責無旁貸,不該自己承擔的就高高挂起。老闆要你做什麼,你就去做;不讓你做什麼,你樂得清閑。隻要每個月給你發工資,就證明你還有存在的價值。哪天要是不要你了,你走就是了。”
“可是我心裡頭總是忐忑不安,我覺着顧姐對我有些不滿,看我的眼神也不如以前親切。可能是我的錯覺吧,總覺得她在嫌棄我白拿工資。以前面館有事,她都會與我商量,現在竟把我篩出去了,隻跟那兩個做面師傅竊竊私語。面館的很多事,我都沒有頭緒,但是一忙起來,顧姐又叫我。我做得好,她沒有表示;我要是有差錯,她的臉立即就變得難看。”
“這種情況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阮弦垂下頭想了想,用手捋了捋頭發:“六月?六月底!”
遲祝道:“你倆四月開始一起在面館工作,才六月就面和心不和了?這‘蜜月期’也太短了吧?”
阮弦勉強一笑:“我覺得‘蜜月期’已經尋無可尋了。”
遲祝正色道:“從你們開始合作,你倆之間的關系就發生了改變,隻不過是微妙的,不易覺察的。其實你倆在一處還不到半年,不應該這麼早就生了隔閡。”
“最近我就在想,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可就是想不出來。”
遲祝出了主意:“正好你借着出去玩兒,跟顧姐請假,看她的反應。如果你不在的幾天,面館不受影響,就說明你是可有可無的;如果面館發生了一些棘手的問題,說明你就是多思了。”
“棘手的問題?”
“棘手不代表就是大事,小事上忙不過來,也夠顧姐頭大的。你就去放心大膽的請假,也可以從她批假的态度看出對你的變化。”
阮弦磨磨蹭蹭地,一直拖到明天要走了,才向顧鴻筝告假。顧鴻筝的眼神落在阮弦的臉上,面上毫無表情,半晌才說:“哦,對了,你兒子放假得半個月了吧?是該帶着出去走走。讀萬卷書行萬裡路,有能力有條件的情況下,小孩子應該多出去走走。但是你請假的時間也太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