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十天的公司培訓結束了，在六月的最後一天，顧清英被安排進了公司行政部下設的内勤崗位。雖然她本身有财務經驗，但因為年齡的劣勢、履曆的黯淡，以及其它各條件的缺失，隻能被安排在辦公室内勤的位置，這還是看在内部推薦人的面子上。

内推人是男還是女，是胖還是瘦，究竟是什麼年紀、什麼樣子，顧清英一無所知，隻知道個名字。她在一張又一張表格的内推人那一欄寫着推薦人的名字。沒有人問她與内推人的關系，但一看到那人的名字，負責培訓的女同事總是客客氣氣的。

關于内推人的信息，她問過柳卿，但柳卿不答，隻說讓她知道有這麼個事兒就行了。又說内推人并不希望将這種關系在公司裡大張旗鼓地張揚開，即使相互見了面，雙方最好是裝作不相識。正好顧清英與對方互不相識，那就更好了。

柳卿又叮囑了一條：“你得好好做，别丢臉。”

顧清英答道：“那是肯定的！不能讓内推人難堪，我更不能讓自己丢臉！”其實她的本意是想看看那個内推人會不會是自己以前的舊同事。

培訓十天，她如履薄冰，好在新人的培訓都是在會議室度過，除了端午節當天休息了一天，其餘兩天假期又去參加了團建，與公司裡的其他同事沒有相見的機會。

這十天裡，她訝于公司十年間的發展。十年前在公司做财務工作的時候，并不覺得這間私人公司有什麼閃光點，無非就是個人開得小公司。那時候公司已經成立十年，但各方面并不顯成熟，業務單一，忙半年閑半年。年複一年地重複着，一眼能夠望到頭。

顧清英滿打滿算在這裡工作了兩年，每天很是清閑。主要工作就是貼報銷單、報銷各種費用、整理各類票據，用不到專業的财務知識，更别說那些更新疊代的财務軟件，頂多在财務繁忙的時候，幫着一起對對賬，偶爾打打字。每天磨洋工似的做完自己的事，剩下的時間就是光明正大的摸魚，在網上追追劇、種種花、偷偷菜，隻要别太過分就行。那時候這裡沒有晉升渠道，也得不到提升和成長，關鍵是沒有理由漲工資。

當時負氣辭職的時候，一大半是有關工資的問題，眼看着别人的工資節節攀升，而自己都快要沉到底了，心裡每天都在冒無名火。情緒爆發的一刻，是因為大家的每月工資都漲了一百塊，隻有自己被落了單。她真是受不了了，果斷提出辭職，領導也沒有挽留她。

公司現在不同了，培訓時候的書面資料一摞接着一摞，一開始以為是無關緊要的廢話，沒想到上面寫得都是真材實料，關乎員工個人的利益與發展。顧清英一條一條看下去，一字一字默念着，上面說了，連保潔都是有晉升和漲薪的機會與規則。

在這培訓的十天裡，她每天都害怕别人詢問自己的私事，最怕的就是休息時間。女生話多，問來問去難免不會問到私密事，一次兩次可以選擇不說，三次四次還要遮遮掩掩的，人家就不樂意和自己玩兒了，到時候，難免要落單。

顧清英放眼看去，同在一個會議室參加培訓的新人共有十二個，四個文職，皆是女性，其他八個是其它部門的男性，目測年齡最大的是一名管理層的大哥，頭發有些泛灰泛白，但不嚴重，還顯得他這個人有些新潮。他話不多，休息的時候默不作聲，在座位上閉目養神。午休時間不與大家一起吃飯，也不知他去向，但下午培訓時間一到，他從不遲到，反而神采奕奕。

剩下的十一個人當中，顧清英該是年齡最大的，這是她掃視了十天得出來的結論。她的心思一半在培訓内容上，一半在這些新人身上。她既想在短時間之内找到一個聊得來的同事，又想藏起真實的自己，還要提防遇到原有的同事，可謂是一心三用，有幾次都走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