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鴻筝很不聽話诶,當初就不該給她年貨和獎金,簡直就是白眼狼!爸爸,我早就說過了,就不能對員工好,他們不懂得滿足,隻知道得寸進尺。我們應該讓他們知道一個道理,公司就是他們的救世主,他們要想吃飽飯,就得幹最累的活,拿最低的工資,還不能有怨言。”
雙飛燕的爸爸給顧鴻筝發了一條信息,可把顧鴻筝氣壞了。
“我希望你在交接工作時認真一點,不要漫不經心。當初我給了你方便,你不要認為自己很了不起。你好自為之!”
顧鴻筝撥通了電話,按下了錄音鍵,在對方又将信息上的話說了一遍後,心平氣和地回道:“從我交接工作的那天開始,我一直都是盡心盡力,完全由着雙飛燕的時間和意願,把所有能交接的都一點一點交接清楚。在我離職的半年時間裡,我随傳随到,不敢有絲毫懈怠。您可以翻看監控,看我是不是在敷衍。”
“那就好,别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顧鴻筝的氣似乎是消不下去了,去外語學校兼職的時候,面色很是難看。她對于兼職的态度一直都是積極樂觀的,像今天這樣難看的臉幾乎不曾見過。
其實,并不是所有的兼職都透着無奈或心酸。有些時候,比起本職工作,兼職更純粹、更自我。比如,隻為了享受不被工作電話打擾的爬山;用氣球扭出恐龍和花草的快樂,不必思考難纏的課題;去鄉間種植草莓,隻為了擺脫與人交談的煩擾。
如果不是為了錢,顧鴻筝願意做這樣的兼職,但她與那些人的心态又大不相同,她要賺錢,用來維持面館的正常運作。杯水車薪看似微不足道,但也能派上用處,至少可以支付每月的水電費或是阮弦的工資。
夜色慢慢拉下帷幕,就像一場文藝席卷城市,華貴的雕梁畫棟漸漸隐沒在黑暗中,看不清隐藏于黑色之中的千瘡百孔。人的心也将白日裡被腐蝕的陰暗藏拙于黑夜之中,整個的黯淡無光。
遠行的人終于遠去了。
這一年留給路青的回憶似乎沒有想象中那般隆重,在他回家的信息一傳達,家族群就熱鬧了起來。一個從事人力資源的堂姐告誡路青,找工作的時候一定對自己這段時間的空窗期重視起來。
“對于HR來說,空窗期哪怕隻有一個月都是一種罪過,你的解釋即使是真的,也不會有人信。”
路青說:“我實話是說呀,就說出去玩兒了,玩兒夠了就回來了。”
“人哪有玩兒過的時候呀?你萬一哪天又想去玩兒呢?丢下工作出去個一年半載?誰敢錄用你?你這個空窗期這麼長,什麼理由都沒有用!而且你還在應屆期,可不能浪費了應屆生的身份。你呀,就是胡鬧,出去玩兒個暑假就行了,你倒好,還真是說走就走,在外面跑了一年。這一年得少掙多少錢啊!”
這位堂姐比路青大一歲。
“你九月生日,比同齡人小一屆,但年齡上說起來也是大的,今年都二十四了,工作沒有、對象沒有,可不得又比同齡人落下好幾步!”
路青不要聽堂姐發來的語音,也不要看家族群的信息。他将手機緊緊握在手裡,閉着眼睛假寐。
人生是用來體驗的,要允許自己偶爾的小錯誤,允許自己的平庸,允許自己在某些事上的遲鈍,允許自己的退縮,允許一切的事與願違。但是,這些“允許”之後的日子呢?
一輛網約車停在面館門前的馬路上,司機是男性,身材有些胖,是年齡增長的緣故,卻又無法從臉上看出近似的歲數,或許有五十多歲,也可能四十歲左右,他的腿腳麻利,聲音洪亮。他或許是個健談的人,但沉默占據了大部分時間。
他望着那漆黑的面館,面前卻浮現出一幅燈火輝煌的場面,就是在這個地方,曾經有一個熱火朝天的餐飲店。信心十足的老闆為了拓寬生意門路,卻遭遇了意料之外的虧損。他在外賣平台上線的活動,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由于無法履約而背上了官司,完全容不得試錯反悔。
時間推着我們向前走,積攢了一大鍋酸甜苦辣鹹,每個人都身不由己。
日曆翻過一頁又一頁,一年裡的二分之一就這麼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