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笛的心胸裡湧上了一口氣，斜了媽媽一眼：“媽，我看你也累了，要不你先歇歇？”

媽媽哪裡肯休息，依然是每天雷打不動的到店裡幫忙。

葉笛真心感謝媽媽的付出，但也的确是看不慣媽媽的行為。她對着媽媽說話越來越帶氣，直至不顧媽媽的面子，當着店員的面直截了當地說出問題。其實當面将問題指出來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壞就壞在她的态度上，說話時常帶着刺兒，好像有着深仇大恨一般。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要數落媽媽，卻是将媽媽當作出氣筒，拿媽媽當箭靶子，指桑罵槐的說出店裡存在的問題，借此發洩白天上班時受的氣。

次數多了，店員們對葉笛媽媽的态度也逐漸不太恭敬起來了，常常将母女倆之間的“互動”當作笑料來講，背地裡嘁嘁喳喳，添油加醋的說了一些不堪的話，有意要看老闆娘的笑話。葉笛媽媽察覺出來這些小年輕看自己的眼神也不正經了，但她還是要“賴”在店裡。她想着，如果自己不來，女婿也不上心，這店怕是很快就開不下去了。

既然今天女兒不顧及母女的情意了，索性将話說開也好。

“我現在就走，下午就不來了，明天也不來了，以後啊，就是你求我我也不來了。但是咱倆到底是母女，是一家人，有些話我不吐不快。你要想将這個店幹下去，你們夫妻倆就得多上心。你白天上班，下了班來幫忙，這是應該的，别嫌累也别嫌煩，掙得錢都是你的嘛，你不遭罪誰遭罪！你得跟你那個老公說，别成天出去打牌兒打麻将，那就是些消遣的事兒，不是生存的道兒。他當老闆的都不在店守着，人家那些店員為什麼要上趕着做啊！還有，你雇的人太多啦，減掉兩三個吧，你老公多動動手，成本也就出來了。”

媽媽說話算話，話音一落，人就昂首闊步離開了休息間，穿過餐廳，直奔門口而去，絲毫沒有留戀。

葉笛這次沒攔着離開的媽媽，在媽媽離開時很有默契地同時歎了一口氣。她何嘗不知道店裡的現狀，但又能如何呢？

一個做面師傅、一個切配工、一個前台加收款、一個服務員、一個洗碗工。招聘的時候，是葉笛老公把關，盡招的是年輕人，說店裡年輕化，不僅溝通上方便，還能夠吸人眼球。他不喜歡老氣橫秋的店，那些上了年紀的大媽在店裡，他不愛去。“年輕人多好啊，人往那兒一杵，就招人進。”

葉笛說要務實，食客要的是口感和體驗，不是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

“錯！色香味俱全，缺一個都不行。”

葉笛翻了個白眼兒，無可奈何地說：“色香味俱全指的是食物，不是人。”

“錯！人是視覺動物，缺一個都不行。”

葉笛拗不過老公，隻好由着他去。請人的時候容易些，趕人的時候可不太容易。她也想減員，但老公不讓，說店員多了，顯得咱店生意好。嘁，隻有天曉得店裡的生意有多好！

其實每一個人并不真的想讓自己所在的地方瀕臨倒閉。甭管這地兒好賴程度，隻要沒有觸及底線，還是希望它存在的。但凡這地兒在，自己不就有碗飯吃嗎？不就可以安枕無憂了嗎？其實大部分人就是嘴硬，整天将“大不了不幹了”挂在嘴邊，真要到了沒有工作可做的時候，心裡頭可不得像貓撓得似的，難捱！

這世界啊，無論窮富，有工作和沒工作都痛苦。

上班的時候，身心俱疲。睡眼惺忪地擠早晨六點半的地鐵或公交，有私家車的也不方便，得争分奪秒不要被人超車，還要和人搶車位；到了公司得開大大小小的會，聽領導給你畫大餅，并且還要評論一下這餅的滋味，一臉谄媚的鼓掌緻意。

好容易熬下這一天來，不加班的你要擠傍晚六點半的地鐵或公交，忍受半天不挪窩的堵車，獨居的你眼睜睜看着外賣比你先到家。回到家裡将自己收拾好，窩在沙發上刷手機，看那些無腦視頻，猛一擡頭發現時間已經過去好久了，還有幾分鐘就要到第二天。

躺在床上卻是睡不着，一腦門子官司。白天沒有發揮好的争吵，明天需要提交的材料，像電影一般自動播放。得嘞，甭睡了，自覺點兒，起來加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