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然轉身撐起傘,長歎了口氣,心說倒也不是太冷吧,雲之铖那一句“手一直揣兜裡”,把遊然後背的冷汗都翻上來了,差點以為雲之铖看出什麼不對,吓得他憋了口氣。
雲之铖不提,甚至他自己還沒發覺,對小怪物的袒護已經成了下意識的動作。
他忿忿捏了把貓頭,把手套扔進裝藥的袋子裡,加快腳步回了家。
那邊雲之铖在遊然走後便沉着臉,他走到前台,出示自己的證件,對尚且有些懵的護士道:“amb執行公務,請配合調查。”
“麻煩幫我調一下病人遊然的挂号記錄。”
這是以公謀私了。
護士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手腳麻利得出奇,還貼心地把遊然所有病例打印成冊遞交給了雲之铖。
雲之铖捏着那一沓紙,颔首道:“多謝,麻煩保密。”
随後回了ICU,坐在外面的長椅上慢慢看完了遊然的病例。
一張常年帶笑的溫和面孔,這會兒凍得有如門外的霜天雪地。
一旁站崗的兩個特戰一組組員眼觀鼻鼻觀心,頗有默契地低着腦袋降低存在感。
他把那些紙攥在手裡,力道大得指尖都在泛白。
下颌咬得發酸,一種或許可以叫做怅然的情緒塞滿胸口,雲之铖緩了半天,掏出對講機調到了張橙的頻道。
開口時聲兒都是啞的,他清了清嗓子,問:“接到二組了嗎?”
不多時張橙的回複傳來:“接到了,正在上來的路上。”
“問過小然了?”
沒錯,就是剛才在側門瞥見的那一眼,張橙把雲之铖叫去問情況,從ICU下去的雲之铖,正好看見從腫瘤科轉出來的遊然,并尾随一路。
雲之铖啞聲道:“問過了。”
“他說是奶奶感冒了。”
張橙大大咧咧:“感冒啊,那還好。”
雲之铖歎氣:“好不了。”
“這小孩兒瞞我。”
“我找護士要了他的病例,腦癌晚期。”
張橙的聲音從對講機那邊尖得失真:“什麼東西!?”
“腦癌!!?”
尚且不知道已經暴露的遊然安心躺在卧室裡,手邊放了一盤蘋果正在喂貓。
小怪物變了一隻苗條的三花,叫聲都輕輕柔柔。
人類果然還是喜歡毛絨絨,尤其小怪物這樣的更省心,幾乎不用考慮其他問題,一天一個蘋果就好。
遊然已經很免疫,甚至能容忍小怪物趴在自己腿上,偶爾醒來在自己被窩發現窩着的熱源時,也隻是把它拎出去,不會再像第一次那樣冷着臉讓它回籠子裡。
小怪物很開心,“喵喵”地圍着遊然轉。
幾乎是黏着遊然的腳跟走,有時候遊然都怕自己一腳下去踩到它,好在小怪物超級敏捷。
雖說貓貓狗狗很可愛,但是極偶爾的時候,或許在夢裡,遊然會有那麼一點想起那隻撲着一金一黑翅膀的金色眼睛。
也許記憶會自動加上濾鏡,總之想起來,似乎也還醜萌醜萌的。
小怪物這些日子學到了不少東西,不過當然還是不懂醜萌的意思,它隻曉得媽媽還是覺得自己醜。
心碎成渣渣。
金色的貓兒眼淚汪汪。
不管它變成什麼樣子,眼淚還是黑色,把眼睛旁白色的毛染得黑黑的。
遊然歎着氣扯了張濕巾,把小怪物抱在腿上擦眼角,問它:“又怎麼了?”
小怪物“喵嗚”兩聲,靜靜擡着臉讓遊然擦臉,在貓的視角裡,兩腳獸長得奇形怪狀,不過在小怪物的視角裡,媽媽永遠是帶着柔光的,氣息一天比一天甜美,真好。
如果自己也和媽媽一樣長着修長的四肢就好了——這樣媽媽大概就不會嫌自己醜。
可是媽媽不允許自己變成人。
小怪物内心天人交戰。
它隻是把媽媽的每句話都奉為信條,這樣聽話的孩子,總有一天會得到媽媽的偏愛。
哪怕媽媽的性子淡,有些遲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