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錘還等着菜下鍋去養嗷嗷待哺的人,結果半天等不到回來的獸。他抄起鐵勺蹬蹬瞪的繞到後面去,“小——灰——”
昏昏欲睡睡睡睡睡的舒澤砸吧砸吧嘴兒,翻了個面。
遠山呼嘯而過的風,明月落下的冷晖,小崽崽扯着嗓子破掉的音,悉悉索索從腳邊爬過的小蟲。
一塊兒石頭砸進平靜的湖面,飛濺的水珠,粼粼散開的漣漪。驚碎的心蕩開餘韻,身側的感知無限放大,下一秒卻飛似退去浩瀚天際。
鏡中月水中花,無法觸碰。
身負萬千神力,卻隻能封鎖在無邊暗色之下,偶爾窺探其中一二便到了身體的極限。
好累。
舒澤過長的黑發覆住小半張臉,蒼白的唇瓣發出夢中呓語。
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不好啦!不好啦!”熊鐵錘驚慌失措的尖叫掀得房子都顫了顫,“小灰被獸抓走了!”
皮皮飛快朝那邊趕去,一點都不見平時的遲緩。
舒澤睜開眼,一雙黑眸像是藏了什麼嗜血的野獸,亮得吓人。他直起身,郁郁不爽的捏了下拳,神色晦暗。
還是,感受不到……
“啪嗒——”
鬓角沁出的冷汗,滴落在地,隐入塵埃。
瘦瘦高高的人影已經遠去。
——
“就是被抓走了!皮皮你快看這個爪印!”熊鐵錘急切地在空中比劃,“那麼——大。”
“他們為什麼要抓走小灰?”熊鐵錘氣得眼睛都紅了,淚汪汪的包着淚,但倔強的沒有讓眼淚掉下來,“他們不準我們住在上面,我們也下來了。”
“分的物資不給我們,我們就自己種菜!”
小崽的嗓音裡已經帶上了無法克制的哭腔,胳膊一抹,“我們誰都沒有招惹,幹嘛都來欺負我們啊?”
皮皮還是沒什麼大的情緒波動,他蹲在地上仔細觀察那個巨大的爪印,斬金截鐵道:“是龍的。”
他擔憂的掃向暗影重重的樹林。
保育院裡的龍形獸有三個,各自盤踞一塊兒地,一時半會兒也無法确定到底是誰抓走了小灰。
而且他們的實力在整個保育院來說,都是頂尖的存在。他們三個本來就是實力最弱,被邊緣化的獸,想要救回小灰不亞于蚍蜉撼樹。
“為什麼都欺負你們?”
沉思的皮晃晃耳朵,回頭看見雙手抱膝,蹲在旁邊認真傾聽的舒澤。
他什麼時候過來的,完全沒有注意到。
舒澤伸長耳朵等答案。
皮皮沒說話,熊鐵錘炸了,“還能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我們三個長得像人類啊!”這下子是真的開始掉小珍珠了,熊鐵錘像皲破皮的紅蘋果汪汪流汁兒,“所有獸都排擠我們。”
若真要論起來,保育院其實是建在山上的,畢竟獸獸都會更喜歡有遮蔽的地方。
這個一馬平川的空地,純屬就是用來立牌子警示人類的緩沖地帶。
但保育院很多獸獸都是經曆過人心險惡才來到保育院的,三小崽因為長得像人,連帶着被嫌棄,被趕到了這裡生活。
熊鐵錘越想越委屈,長相是它能決定的嘛?要是可以選,他難道不想當高大威猛的食鐵獸,把欺負他的壞獸全都一掌拍飛嗎?
皮皮還是沒說話,但扇動的耳朵暴露了他的心情并不平複。
實打實的獸,但修成人形的舒澤望天沉思。
時尚是個輪回,他沒生對時候。
為什麼他生活的年代獸獸都想當人,每天都要辛苦修煉。而現在,生來就有,但卻被嫌棄。
他試圖開解兩個小朋友,“其實,有個人形挺好的啊。”
熊鐵錘短暫停止哭泣。
舒澤很是誠懇:“這樣就不會有人罵你們沒個人樣。”
熊鐵錘氣得跺腳,“我本來就不是人,要什麼人樣啊!”
舒澤撓頭,落在旁邊的鐵勺上目光逐漸堅定,“起碼人形有手,你能做飯啊。”
熊鐵錘:“……”
就是因為有手,才需要幹活,才做飯。三個偷懶的家夥,全都等着他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