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謝琬琰眨了眨眼,望向鹿咛,不解她的用意。
臨雲灣地勢高,四季都特别愛起霧,晨起看向外面,霭霭停雲,濛濛時雨。
“喜歡這種景色的人,愛不勝收。”
鹿咛歪了下頭,有些羞赧地告訴她:
“我就不一樣了,那面落地窗總是涼的很,可是硯初……他偏偏喜歡在那裡。”
全身的血液好像靜止流動了,謝琬琰摸了摸有些發燙的額頭,動作僵硬地抵住了扶手,扯動了一下嘴角。
“聞太太,這種事情、我想,”——就沒必要同我說起了吧。
“我不想離婚。”
還沒等謝琬琰措辭完,鹿咛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其實,我們感情一直都很好,我對硯初也很滿意。如你所見,他的身材、樣貌,乃至家世和能力,都很出衆,我沒有離開他的理由。”
“而且,聞家的爺爺奶奶,還有我婆婆,他們都希望我們倆好好的。不出意外的話,等硯初戒了煙,我們就會要孩子。”
鹿咛還在說着什麼,但謝琬琰隻聽得見耳朵裡“嗡嗡”的聲音。
她勉強保持着清晰的思考,從紛亂的一團麻中找到自己的聲音,她擡起頭來,對眼前的女人解釋道:
“聞太太,如果您和您先生還沒有就離婚的事情達成共識的話,我想您需要再和他好好溝通一下……我隻是律師,我決定不了任何事情。”
謝琬琰一口氣說完,隻聽見鹿咛語調微冷地反駁道:
“不,謝律師,你當然決定得了——兩年前,你可以離開京州,那麼兩年後,你為什麼又要回來呢?”
謝琬琰呼吸一滞。
腳步聲由遠及近,聞硯初端着一個木托盤,上面盛了一壺深黃色的姜茶,還有一個幹淨的玻璃杯。
“沒有你說的速溶姜茶,”
聞硯初纡尊降貴地彎下腰,倒了一杯放在謝琬琰的手邊,補充了一句,
“我自己弄的,估計不好喝。”
見聞硯初回來了,鹿咛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抹了抹眼角,有些慌亂地去找自己的包,丢下一句“你們談吧、我先走了”,很快離開了。
聞硯初皺着眉坐了下來,看見謝琬琰面色很不好的樣子。
“你們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
謝琬琰一開口,有些喑啞。
“呃,那協議你就盡快起草,我的要求剛剛都說過了。”
謝琬琰握住倒了大半杯姜茶的玻璃杯暖着手,有些遲疑地說道:
“其實我看得出來,聞太太和聞先生,感情還是很不錯的。”
聞硯初墨色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眼前說這話的人,過了冗長的幾息,忽然開口說道:
“要是有感情的話,我請謝律師來是做什麼的?”
謝琬琰愣了一下,端起姜茶喝起來,起先是一口一口呡着,而後灌了自己一大口,舌頭有難以忽視的辣感,她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忽然有些卸下心氣來。
“或許聞先生,隻是想讓我親眼看見,你如今過得有多幸福吧。”
隔着姜茶向上翻湧着的無色水汽,聞硯初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
他握住拳頭,卻隻攥得到一片空氣,有些無力地落在身側。
“你在胡說什麼?”
謝琬琰冷笑一聲,将杯中的姜茶一飲而盡。
緊接着,玻璃杯“啪嗒”一聲碰到大理石闆面。
“聞總,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我想告訴你,如果你是為了報複我這個曾經不知好歹的人,亦或是羞辱我的話,那麼你已經達到目的了。”
“還有,今天這種夫妻情深的戲碼,往後你也不必再演給我看了。”
謝琬琰居高臨下,留給他一個冷峻的側臉。
聞硯初咬咬牙,站了起身将她攔住。
“你要幹什麼?别忘了,我們已經簽過合同了。”
謝琬琰不怒反笑,扭過頭盯着聞硯初的眼睛。
“聞總您說得很對,作為您的委托律師,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件事,如果您不能協議離婚的話,想要離婚就需要向法院申請訴訟離婚,屆時手續會繁瑣許多,也有很大可能引來輿論關注。望您知悉。”
“你這是什麼意思?”
聞硯初皺了皺眉,像他們這種人家,能夠不訴諸法律的,自然要将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用不着謝琬琰提醒。
謝琬琰沒有管聞硯初的話,一把拂開他拉住自己的手,打開大門快步走了出去。
出了聞硯初家的門,謝琬琰才拿出手機來打網約車,于是在冷風之中,聽着自己的心一下一下,鮮活地跳動着。
京州的風比默州大許多。
怪她才離開了兩年,就已經不長記性。
在冷風中等了十幾分鐘,網約車總算來了。
謝琬琰打的車駛離後,聞硯初依舊站在一樓的落地窗旁,手中掐着一支煙,不知在想什麼,總之忘了點燃。
手機在身後的茶幾上震動起來,聞硯初回過神來,轉身拿起手機接通周陽甯的電話。
“聞總,我聽到一個内部消息,鹿家在象山的開發項目出事了,這次,估計鹿小姐的父親會有不小的波及。”
聞硯初挑了挑眉,開了免提,拿起打火機點燃手中的那支煙,背靠在沙發上。
煙條上的火星忽得燃得更烈,亮光拓開,又飛速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