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血淚交織的刻苦努力,崔善善終于能認得幾個字了。
她終于能寫出自己心心念念的自己的名字,也終于能看得懂地圖與仙螺上字。
雖然她認的字還并不多,更多時候是在連蒙帶猜,但是崔善善還是很為自己高興。
因為她終于可以一點一點地,擺脫舊時的懵懂與愚昧了。
今日,她打算拿着上回領到的錢,去膳堂買些吃食補充補充空空如也的小竈膛,順便犒勞一下辛苦的自己。
道學入學就在這個月,她也需要準備一下。
至于那個失蹤大半月的大忙人,崔善善輕哼一聲,而後利落地将他踹出心頭。
自生自滅吧。
不回來就不回來,她還免得受氣呢!
懷揣着這個想法,崔善善來到昆吾山主殿旁的膳堂。
昆吾山的膳堂很大,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窗口,許多座位,能夠容納近千人,如今是晌午,有很多穿着道學服的仙盟弟子正聚在一起用餐。
偶爾有幾個弟子會用新奇的眼神觀察她,好在這些人的目光裡并無惡意,至多隻是好奇,甚至有的還帶着一種莫名的崇拜。
崔善善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他們很崇拜的事情,隻努力地眯着眼,艱難地辨認着某些窗口旁邊的手寫字,忽然,她發現有一個窗口寫着大大的:“蔺師兄傾情推薦——糖蒸酥酪,食過翻尋味!”
崔善善隻看了半眼,便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向别的窗口,花了五百靈錢,買了一份看上去很有食欲的玉井飯搭配梅花湯餅的套餐,尋到一處熱鬧的地方坐下。
她屁股還沒坐熱,便聽得身後有幾個人聚在一起,大聲地談論着前些日子發生的大事。
“我怎麼聽說他們還有人沒回來呢!”
崔善善眉頭一皺,感覺事情不對勁兒,悄悄豎起耳朵聽。
“這次出逃的大妖可吓人,手段狠辣,還能剝奪人的心智,我家大師兄昨日夜裡回來的,醒來就變成了大傻子!吓得掌門連夜帶着他去尋青崖醫者,也不知現下如何了,唉,他可是咱們宗唯一修滿兩焏的獨苗啊!”
“壞了壞了,我說我家師妹今早回來時怎麼捧着天馬的草料邊啃邊傻笑呢!”
“别說了,今時不同往日,能回來的都算萬幸中的萬幸了!我這兒有幾段留影,我師尊不讓我放在仙盟道壇上,但咱們門派私底下都傳瘋了,你們想看不想!?”
崔善善側過臉,發現他們正湊在一起,神秘兮兮地觀看着那弟子口中的留影。
“嚯,蒼師兄真帥啊,妙師姐也配合得這麼好!”
“啧啧,太厲害了,這大妖看上去也不過爾爾嘛,哪裡有你說的那般可怖!”
幾個人興沖沖地接連看了幾段,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嘴唇都蒼白了幾分。
“怎、怎麼……一下子死了這麼多?”
“唉,好幾個原本連全屍都難保的弟子都是蔺師兄拼死從那大妖手裡搶出來的,今早擡回來後,都被佛修埋在靈塔了。”
“今早隊伍都回來了?可是我今早沒看見回來的隊裡有蔺師兄啊。”
“看這個,這是最後一段留影了,當時情況緊急,蔺師兄是斷後的,應該是跟那大妖困在一起了。”
幾個人看完最後一段留影,默契地不說話了,崔善善心裡咯噔一跳。
許久,才有人小聲安撫了一句:“不會有事的,他那麼厲害。”
幾個弟子紛紛附和兩句,崔善善懷着忐忑的心情用完了膳,又去買了兩份湯餅,最後在路過糖蒸酥酪的窗口時,鬼使神差地買下一份。
回到空無一人的小院兒,崔善善愣了片刻,她環顧四周,不知為何,心裡忽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她忍不住打開仙螺,仙螺裡有一個匿名道壇,那幾段留影已經傳出來了。
那大妖長着一張雌雄難辨的臉,不,與其說是雌雄難辨,不如說是一男一女各自被人撕裂成一半,而後再用某種絲線強硬地縫在了一起,怪異得很,氣場看上去比先前的實沈強得多。
隻見那大妖開口念了幾句咒語,空中頓時出現八個烏漆漆的大洞,大洞蘊含着巨大的吸力,瞬間便将隊伍給卷上了天,許多弟子們都被吸入了洞中,還有幾個弟子難以抵抗龐大的吸力,頃刻便被碾壓成道道血霧。
還有數十個弟子,從洞内出來之時,渾身的筋骨都被絞碎了,在地上碎成一灘,看不出人形。
崔善善眼底無比驚駭,她從來沒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邊看邊幹嘔。
可是她一連看了好幾個,都沒看見蔺玉池的影子。
她強忍住不适,急切地往下翻,最後終于有數十個醫修弟子過來支援,空中也隻餘下一個可怖的大洞。
一個穿着赤色道袍的少年郎正徒手将幾個弟子的屍體從洞内扯出來,那正是蔺玉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