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娥一顆心提起來,可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
“求您行行好,能給我賞點吃的嗎?”
“您行行好,能給我……”
“您能給我些吃的嗎?”
“……”
沈娥跟在那人後面,雖然和上一場夢不同。這場夢謝時浔已經長大了很多,身量已經到了她肩膀。
可不知怎的,她還是一眼認出來了。
她跟在少年身後,亦步亦趨的走。
望着他在大街上,手中拿着一個破碗,彎腰聲聲讨着飯食。
明明那人什麼也沒對她說,可沈娥無端覺得,她的那一句“謝時浔,求你,活下去”真的靈驗了。
他真的,在很努力的活下去……
謝時浔很少乞讨得到東西,能讨到的也多半是馊飯,還有掉在地上别人不要的東西,最後被街邊的小孩撿起來丢給他,嘲笑着對他說“小乞丐,快撿啊!”
謝時浔撿了。
他笑着把東西吃下去。
于是撿東西來羞辱他的孩子更多了。
巷子裡,謝時浔疲憊的蹲在牆邊。身上的衣服爛的不成樣子,比沈娥第一次看到他的樣子還要瘦弱。
她走過去,蹲在謝時浔身前。
“你爹呢?”她問,可那人聽不到,也不能回。
沈娥想起謝時浔早年喪父,所以如今,他這是徹底成了孤兒,流落街頭?
想着,沈娥隻是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濕。随即又揚了揚眼尾道:“你别看你現在落魄,未來你可是大狀元呢!老風光老有錢了!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到時候都得求着你……”
她沒能說完,因為謝時浔已經被人抵在了牆上。
沈娥認出來,這是平日裡給謝時浔丢東西羞辱他的少年。
後邊還跟着很多,幾乎都是熟面孔。
沈娥的心蓦地“咯噔”一聲,心下覺得不好。
就見為首身量最高的少年,身上穿着不菲的料子,家境應是不錯。
此時将謝時浔的頭按在牆上,朝他“呸”吐了口唾沫,譏笑道:“謝雜種,平日裡撿東西不是撿的挺歡嗎?今天怎麼不繼續了,啊?”
“兔崽子你活膩了!”謝時浔出沒出聲,沈娥不清楚。可她早已受不了,若是此時她能碰到這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定會叫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懶得撿。”謝時浔被抵在牆上,牙齒被寄出血沫,卻也隻是皮笑肉不笑的道了句。
但沈娥知道,其實是這些人沒安好心,丢給謝時浔的東西,都是些加了些别的料的。不是瀉藥便是鬧肚子的,不會出什麼人命的事,可每次都會讓謝時浔吐的昏天暗地,幾乎脫水死去。
每一次沈娥都看的膽戰心驚,生怕謝時浔就這麼撐不住去了。
可他卻真的每一次都撐下來了。
“雜種果然是雜種,都知道違抗起爹來了!”為首的少年笑着,手上的力氣更重,卻不知道下一刻又想到些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彎着唇角忽的松了力氣。
謝時浔摔在地上。
後邊圍着的少年大笑起來。
“你看他那樣子,不愧是當乞丐的料哈哈哈哈……”
各色的人說着各色的話,可偏偏都惡心至極,披着糖衣卻又藏不住一顆被蛆蟲爬滿啃咬的心髒。
表面鮮亮,背地裡卻髒臭惡心。
為首的少年忽的解了褲子,沈娥在一側看着,心中預想不好。
下一刻就聽見:“雜種,過來,爺今天賞你喝點好東西!”
謝時浔擡眸看他,一雙眼冷的可怕。
少年們的笑聲漸漸停下來,被那目光看的發怵。
“怎麼,不願意?”為首少年笑着,卻又從衣袋掏出個白面饅頭,掂了幾下,“你若喝了,我便将這東西賞給你,怎麼樣?”
謝時浔沒動。
可那些少年們的眼神卻早已玩味起來。
“謝時浔,别,别聽他的!”沈娥一聲聲的說着,手搭在少年的肩上又滑下。
心中哀戚重起來。
若是她沒做過這場夢,有人告訴他,兒時的謝時浔曾面臨過這種選擇時,她可能會毫不猶豫的覺得這人是個騙子。
可這場夢她切身實地的看到了。
他見到謝時浔真的在很努力的活下去。
他不是那個心思重,總讓人不能猜到他目的的權臣狀元郎。
他隻是那個喂着兔子,一句一句乞讨吃食,努力想活下來的少年謝時浔。
沈娥忽的卸了力氣。
她曾經覺得,自己的人生一團亂麻,悲慘的幾乎見不到光。
可直到今日她才發現,原來苦難,從來都不是她一個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