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浔沒出聲,沈娥心中尬意漸生。但如今這個姿勢也着實不好動彈,思索着她幹咳一聲笑起來道:“你可是不知道應激反應是何意思?它可譯——”
她正絮叨着,眼前的景物就晃起來,話語頓時止住。擡眸隻見男人清冷的眸子,像是冷的淬了霜。視線一轉,芙蓉紅紗賬子微微擦過她的發髻,就見到一張鋪着喜被的羅床,上邊擺着桂圓、紅棗、花生……
不待她反應,身子忽的一低,腰間的手一松,就直接落到婚床上。
诶喲這紅棗桂圓,特麼硌死老娘了!
沈娥“嘶”抽出一聲冷氣,急忙起了身子,用手将床榻上的桂圓紅棗掃到一邊,才又堪堪坐下去。
随即皺着眉心,擡眸:“謝時浔,你特麼——”
還沒說完,一杯酒盞就直直遞到她唇邊。
男人立在她身前,修長的指節打着杯盞,背着光身影有些暗。
一時間,視線短兵相接。
沈娥蓦地心尖跳了一下。
這厮不會是想要滅口吧!
正想着,男人清冷的聲音就落下來。
“夫人還未與我喝合卺酒。”
……有大病。
沈娥皮笑肉不笑的瞥上一眼,随即不情不願的接過。想着這厮還真是會做樣子,随即伸手将酒盞接過來。
正要低頭去飲,身前卻倏然落下一片陰影,捏着杯盞的指尖被一隻大手握住,帶來片刻溫熱。
刹那間,周遭燥熱起來。意識到剛剛謝時浔的舉動後,沈娥唇角一扯,壓不住心底的匪夷所思,緊緊皺着眉頭就要罵出聲。
卻見男人已經起身,順帶将她手中的酒盞順了去。随即沒事人似的抽離,眼底還是淡淡的。隻眼尾微微一挑,就随意把手中的酒盞置于桌上。
沈娥擡眼看着,實在是使不上力氣再罵。忽的又想起前世網絡上流行的一個熱詞叫“釣系男友”。當時她正好接了個女大學生的相親差事,是農村出生,奈何那女孩努力,生生靠着自己奮鬥從大山裡考了出來。後來就自個兒兼職交大學學費,甚至保研……就是家裡人逼着結婚,鬧死鬧活的讓她要麼把婚結了,要麼這書也别念了。
她還記得,那天她啥也沒幹,就蹲在咖啡店裡,看着那女孩哭了一下午。
以往這些事她都是不幹的,可或許是這女孩和她境遇相似,她後來便用她那微薄的資産資助她。一來二去,倆人熟絡起來。那女孩也成為了她上輩子唯一的知交好友。
可惜,後來那女孩喜歡上個富家子弟,家境差距太大,也是硬生生和她一樣蹉跎了大半輩子,到頭來也是孤身一人。
她要穿過來的那天下午,那人還給她發了消息,說是要去昆城旅遊,散散心。
也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正想着,一道惹人煩心的聲音便插進來。
“為夫今夜尚有公務在身,夫人可早些休息。”
謝時浔撫了撫喜袍,負手立在沈娥面前,垂着眸子道。
沈娥聞言端坐着,不出聲,就靜靜的擡眸看過去。
半晌,男人低笑一聲,也不望她,甩袖推門出去了。
呵,什麼脾性!
沈娥就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瞥眼見到羅床上擺着的東西,心底焦躁起來,朝着花窗喊了一聲:“候着的人進來!”
不過片刻,有個丫鬟推門進來。她認出來,這丫鬟就是蘇府陪嫁的那個。許是剛剛被謝時浔那厮吓的,此時哆哆嗦嗦不敢擡眼看她。
“夫人,您有什麼吩咐?”
“我方才讓你拿的吃食在何處?遞上來吧。還有這羅床上的東西,都收拾了用布袋子裝起來,給我日後當個零嘴吃……”沈娥此時是真的餓得有些前胸貼後背,聲音百無聊賴道。
聽言,丫鬟面上神情險些繃不住,有些勉強應了。便退出去為沈娥拿了吃食,又動作麻利的收拾了床鋪。
一側的沈娥滿意的點着頭,手裡擡着溫熱的蓮子粥,一口一口吃着,眼睛微眯,頗為享受。
忙碌一日,沈娥從淨房裡出來便把頭發繳的半幹,匆匆合衣睡了。
謝時浔還未回來,沈娥卻不管。那厮想想也不會與她同榻而眠,這幾米的大床給她倒是得了獨享。
*
翌日。
晨早,廊上籠裡的雀兒“叽叽喳喳”叫個不停,庭院中灑掃的小厮丫鬟進進出出。花窗微開,裹挾了冷風進來,輕輕撲在羅床前的流蘇簾子上。
簾子微動,搭在錦被上的指尖輕彈。躲在喜被裡的一張姿容清麗的臉就露出來,睫翼微閃,一雙杏眼慢慢睜開。
半晌,沈娥慢慢悠悠從羅床上坐起來,入目便是绯色的賬子,微微愣神。随即伸手掀了簾帳,剛好見到蘇府過來的陪嫁丫鬟,端着水推門進來。
她仔細思索了下,想起這丫鬟的名字喚做“滿月”。
“滿月,如今是什麼時辰了?”
“回夫人的話,此時已是巳時!”
聽如今已是巳時,沈娥一愣。随即又放下心來。幸而這謝時浔高堂已逝,與京城那謝府的關系又有些模糊不清,否則今日這覺兒可睡的不會那麼舒坦。不過心底裡她想着還是杜管家會來事兒,這院中的丫鬟沒叫她晨起,想必是他特意吩咐的。
正想着,丫鬟已将水端進來,放在桌上,就急忙過來扶了她的手,引她到妝台前梳妝,侍候。
鏡前,沈娥面色紅潤。這狀元府上的床榻果真松軟舒适,昨夜她不過是剛沾了軟枕,便沉沉睡過去。中途隻隐約聽到了什麼東西摔在地上,許是哪個手忙腳亂的丫鬟路過窗前,砸了手裡的物件兒。
想着,打了個哈欠,眼角泛出些淚。門外又有兩個丫鬟推門進來,手裡端着托盤,置着華府銀钗。
沈娥掀了眼簾撇過去,心就突突跳起來,“咕咚”咽了下口水,随即連忙招手讓那二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