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村村東,一條石子路從竹林裡穿過來,此時正值農忙,路上行人少的可憐。遠遠可以瞧見竹林掩映下,兩個人影相對坐着。
“長公主遇刺還被禁足了?”沈娥坐在竹棚底下,穿着個深藍色的碎花袍子,坐在搖椅上,捏着蒲扇搖。聽到對面的婦人說話,有些訝異道。
正是當日的張子娟,搬着個木凳子棚子底下,和沈娥隔着張木桌,繪聲繪色的講道:“可不是嗎,今日這可都傳開了!說是長公主到寒山寺遇刺,傷了身子,是翌日才被皇後娘娘差人擡回公主府上,結果今兒個不知又怎的,說是當今聖上震怒!直接到公主府下了懿旨,給長公主禁了足!”
沈娥舌尖微抵唇,算着時日,三日以後謝時浔便要到蘇府上迎親……長公主這禁足如此之巧,八成是他搞的勾當。
思及此,沈娥用手執着蒲扇輕輕拍了拍身前的木桌,敲打道:“這貴人們的事我們還是莫要論的好!”
與此同時,偌大的公主府中,寂靜無聲,往來的丫鬟小厮低着頭不敢多語。
周浮月卧在金絲木雕床上,唇色蒼白,肩胛骨上纏着繃帶,可見一點血迹。眉眼間戾氣肉見可見的沉。
丫鬟推門進來,端着藥碗快步過來。
“殿下,該用藥了。”
說着,丫鬟擡着藥碗,跪坐到周浮月身下。
湯匙剛剛沾到周浮月嘴邊,就被她一巴掌用力打了出去。
“混賬,你想要燙死孤嗎!”
藥碗被打翻,從丫鬟手上整個淋下來,滾燙的藥汁立刻将細嫩的皮肉燙得紅腫可怖。
“殿下恕罪!”
丫鬟立刻跪在周浮月身下,顫着身子道。
“拉出去,亂棍打死!”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丫鬟被上來的侍衛抓住手腳,當即拖了出去,掙紮起來喊叫道。
不過幾息,院中便響起了一聲聲慘叫,一旁侍候的下人頭愈發低。
“殿下!”
忽的,從内殿走出一個穿着黑衣,臉上帶着銀質面具的人,單膝跪在她身前:“殿下,我已将人放出去,此番定會活捉那賊人!”
肩胛骨上的傷還在隐隐作痛,周浮月手心用力,指尖嵌入皮膚,傳來陣陣刺痛。
昨夜如同鬼魅的聲音仿佛還在她耳邊。
“你以為,你逃得掉嗎?”
随即銀光一閃,長劍就直接穿進了她的肩胛骨,她甚至沒來得及看到那人的長相,隻堪堪看到那人一抹黑色的衣角。
她緊抿唇,眼底神色淩冽殺伐。
“找到人,我要将他千刀萬剮!”
*
二月底,前幾日接連下的雨頓止,池塘邊蛙聲一片,街邊綠葉抽新。
天還未亮,沈娥就坐在銅鏡前搗鼓着,将假面原樣帶上去,塗抹白粉口脂……
“沈媒人,時間差不多了,可以行路了嗎?”
院外吆喝着高喊的聲音從窗縫裡漏出來,落在她耳邊。
“就來!”
沈娥扯着嗓子回了句,随即要将桌上的銀镯子帶上去。細數了幾下,就剩兩個銀镯子……她心下一垂,眉心立刻扭起來。
伸進桌下的櫃子翻找着,卻絲毫不見镯子的蹤影。
我的親娘嘞,可千萬别落哪兒了,這可是值錢的寶貝!
再三翻找不到,沈娥動作急促起來。“哐當”幾聲,手從櫃子底部翻出來個木盒子。她垂眼一看,上邊雕着花紋,像是幾朵蘭花,瞧起來精制小巧。
這是原主的東西?
沈娥眉目一沉思索起來,她剛剛穿過來的時候,原主已經餓得幾乎要撐不下去,是她撐着身子爬到隔壁要了些許飯食,才堪堪将這條命撿了回來。
按理說,原主怎麼會有着這樣一個看起來,好像還挺值錢的物件兒?
想着,木盒子也沒上鎖,沈娥幾下就将它打開了。
這是……是隻木簪?
木簪被人雕的極好,一朵蘭花栩栩如生,與這盒子放在一塊,讓人十分賞心悅目。
“沈媒人!”還不等她細想,院外的喊聲就響起來,有些急促,“沈媒人,再耽擱下去,怕是要誤了迎親的吉時了!”
罷了,應當是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她這般想着,匆匆起身,随手将手裡的木簪插在發髻上,又理了理大紅色的喜慶袍子,立刻出去了。
今日謝時浔大婚,沈娥本不想去,可還未到時候,那人就派人專門到杏花村給她下了“邀請”,隻交代她“若是出了差錯,也好尋得到媒人的去處”。
那日她當即冷哼一聲,就此答應下來。如今憶起,果真是悔不當初,關鍵謝時浔那厮竟還提前了四五日就派人在她屋前候着。
說是來村子上辦事,實則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這不就是派人來看着她,怕她跑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