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縣離我家就十裡之隔。”
“怪不得,奴婢聽夫人說話就很熟悉,原來是同鄉。”那丫鬟十分驚喜。
“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姜姜又問。
“發了水災逃過來了的。”丫鬟替她抹完香膏,“好在奴婢有個叔叔在這裡可以接濟我們。隻不過後來我娘生病,奴婢這才賣身入府。不過相比于其他人奴婢算好的了。還有好多人都在城外,進都進不來呢,孤苦伶仃,離妻子散。”
姜姜點了點頭。
其實她一直也沒覺得自己受苦,尤其是想到還有田大爺田大娘這樣的人就住在城外,連一碗粥都要千辛萬苦帶回去……
還有那麼多逃難、連粥都喝不上的人。
若是她父母沒有出事還留在家中,也會碰上水災,到時他們一家也要逃難,被搶或者失散;
不碰上水災,也一樣有很多事,前年有個女子新婚被老太守看上,強搶了去,又因為一家老小全在太守手裡,不能尋死,隻能含屈受辱服侍對方;
……
相比之下,姜姜一直認為自己運氣很好。
一路上京城沒有遇到盜匪;
當丫鬟也沒有碰上難纏的主子,五公子對她很寬容。
就算被沈瀾帶到這裡,沈瀾也是讓她穿金戴銀,不愁溫飽。
貞潔她也沒那麼在意。
凡女子嫁人都會有這樁事,這樣說來大部分女子都會有,不算稀奇。
“你叫什麼?”
“芍藥。”
“真是個好名字。”姜姜道。很有生命力的花。
“謝謝夫人。”那丫鬟福身,十分驚喜。
姜姜走到桌前,翻閱醫書。
既然憑借自己的力量很難出去,所以她還是靜下心研究醫術。
這丫鬟是個活潑的,也識得幾個字,在旁邊站了會兒沒忍住說:“原來夫人是大夫。”
“算不上大夫,隻是喜歡研究一些藥方而已。”
“那夫人聽過狗皮膏藥嗎?”
“狗皮膏藥?”姜姜擡頭。
“是。可不是尋常的狗皮膏藥。這是奴婢叔叔專門研制出的狗皮膏藥,好像也是從一本醫書上學的,專治燙傷燒傷靈驗得很,一貼就好。奴婢叔叔是個江湖遊醫,隻不過後來喝酒喝死了。”
“你還記得藥方嗎?”姜姜問。
“嗯……記得。”
姜姜連忙拿了紙筆:“你說。”
“好像是防風四兩,杏仁四兩……”
“說慢一點。我記性不好,容易記不住。”
那丫鬟擡頭背起來:“好像是防風四兩,杏仁四兩……”
“防風四兩,杏仁四兩……”姜姜跟着邊念邊抄。
“澤瀉還是地榆四兩,天麻四兩,五味子……”
就在這時,沈瀾從屋外大走進來:“聊什麼這麼開心?”
芍藥連忙退後幾步,低頭不敢直視。
“在聊狗皮膏藥的藥方。”姜姜繼續抄東西沒擡頭。
“狗皮膏藥?”沈瀾饒有興緻。
“嗯。”姜姜先應了沈瀾,再擡頭對芍藥,“你剛說到五味子。”
芍藥謹慎地看了看沈瀾,見他沒什麼反應,才繼續道:“五、五味子……好、好像是六兩。”
“五味子。”姜姜仍然在抄。
她字迹纖細,抄得極慢。
沈瀾伸頭湊過去看,笑了一下。
擡眸望她,又是這些藥方。
當初在山上時就喜歡坐在他旁邊,給他換完藥後,翻閱醫書坐大半天。而他就很喜歡凝視她的側顔,隻要她陪在身邊就好。
其他丫鬟端來切好的瓜果,沈瀾拾起一片遞到姜姜嘴前,姜姜擡頭,她拿着筆也不好用手吃東西,張嘴接了。
“還有嗎?”她問芍藥。
“好像就這些,但我也不知有沒有錯漏。隻看過幾次。”
“沒關系。我試試就知道了。多謝你。”
芍藥受寵若驚,連忙擺手:“奴婢不敢當。”
沈瀾道:“夫人說謝謝你,就是謝謝你。下去領賞。”
芍藥怔了一怔,反應過來:“謝謝将軍,謝謝夫人。”她快步退下去。
沈瀾再捏瓜果給姜姜吃,姜姜一心在記藥方上,無暇分身,繼續接着吃了。
沈瀾見着她紅唇微張,心生意動,可惜他馬上要出去,也不能做什麼:“你要是對藥方有興趣。我讓軍醫給你寫一些。軍中什麼病症都有。”
“是嗎?”姜姜擡頭,直直望。江湖遊醫的藥方率遲幫她找得挺多,還沒找過軍中。
“你想要,我下午就給你帶過來。”
“好。”姜姜滿足了,又低頭下去。
許是姜姜許久不理她。沈瀾忽地他伸手掐了下她的臉。
姜姜默默地看他一眼。
“在太傅府中,為何他們叫你姜姜?是取的丫鬟名?”
“這是我的小名。名叫姜姜。生姜的姜。”
“是麼?”沈瀾道,“你可一點都不辛辣。”
冬青在院外搬花到窗戶底下,為了讓花香更近些,讓蝴蝶多飛進屋子,因為姜姜喜歡看——這是沈瀾一大早的吩咐。
正好瞧見了這些,沈瀾簡直目光灼灼地落在姜姜臉上,且此時一直帶笑,顯然心情極是愉悅,還會親自給姜姜喂東西,姜姜也隻顧着幹自己的事不理他,他也不惱。
若是姜姜有驚世駭俗的絕世美貌或者王公貴族的出身家世,冬青也能認,可在她眼裡,姜姜也隻不過比普通人長得好看點,究竟為什麼,為什麼五公子和沈将軍都這麼喜歡她?